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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出来吗?”低沉的男声,在静谧的秋夜里显得突兀。

  芙蓉略略一惊,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双手直觉的去撑住地面,却压着了地上细碎的破瓷。突然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惊呼,狼狼的摔跌在一旁。还来不及站起身来,她所跌坐的地方已经被阴影所笼罩,她仰起头来,看进那双深遂的黑眸,在其中看到些许的诧异。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听。”她急促的说着,只觉得气血在胸间翻涌,双颊奇异的感到烫热。

  芙蓉急着想要离开,就算是已经出嫁,但是她如今的身分是寡妇,万万不能与陌生男人相处。她笨拙的挣扎,好不容易站起身来,手中细小的伤口正流着血,鲜血染在白绫上,像是点点鲜艳的细绣花纹。

  “等等。”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浓眉蹙起。他早先就注意到有人藏身在假山背后,但是没有料到竟然就是那些人口中谈论的对象,他的眼眸略微黯淡,知道那些话有多伤人。

  她没有响应他的呼唤,提着裙摆急着想逃开,但是没走几步,臂膀就被一只坚定的大手握住,她的行动全然被限制,无法移动分毫。她惊骇的回头,看着他紧握自己的手,震惊得有些发抖。

  “你受伤了,必须包扎。”他简单的说,从怀中拿出手绢,仔细的把手绢缠上她纤细的手腕。

  因为出身武将,包扎可说是仇烈的家常便饭,但是他从来不曾见过如此纤细的手儿,温润的肌肤,秀丽的骨架,脆弱得像是一折就断。他握着她的手腕,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突然感觉自己笨拙得可以。

  在灵堂上匆匆的那一眼,就看见她娇弱而令人心怜的模样,他捻香后退下,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几乎就在他的怀中,看来如此娇小脆弱。

  “你--不能这样--”她惊骇得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他还是我行我素,执意替她包扎,没有松开手。

  芙蓉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不敢置信的瞪视着他悉心包扎的动作。被他碰触到的肌肤,像是被火烧灼般,炽热而有着些微的疼痛,她怀疑那并非因为伤口,而是因为他的碰触。

  眼前的男人果然不懂礼仪,初次见面竟然就随意的触碰她,虽说是为了要替她止血,也太过唐突了些。从小所受的礼教观念深植血液里,知道若是让旁人见到如此的景况,将是滔天大罪,理智要她快些甩手离去,而奇异的情绪让她无法挣脱。芙蓉从未遇过这种事情,一瞬间震惊得呆愣住了,只能勉强抗拒着。

  “让我照顾你,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看出她的惊慌,出声安抚道。不知怎么的,在看见她惊吓得宛如惊弓之鸟时,他奇异的感受到疼惜的情绪。

  “芙蓉,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来?”尖锐的惊呼声从后方传来。

  她转过头去,看见月季双手捂唇,震惊而指控的表情。“嫂嫂,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试图解释,在接触到月季的视线时,整颗心沉入最深的冰窟中。

  那双眼睛里,有着鄙夷以及某种激烈的情绪。芙蓉直觉的知道,月季绝对不会原谅她如今的行为。

  月季狂乱的摇着头,转身往后跑去。芙蓉慌张的挣脱仇烈,想上前解释,才跑了几步就感到眼前一黑--

  连日来的折磨让芙蓉再也承受不住,她软弱的昏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只记得一双坚定的臂膀,以及一双深遂而饱含温柔的黑眸。 

  第二章

  冷。

  她的身子好冷好冷,四肢百骸都是冰凉的,体内流动的不像是血,倒像是冰冽的雪水。

  她用力抱紧自己,却仍旧不能得到温暖,抬起头来隐约像是看见什么。

  灵堂之上,那些人恭敬的外表下有着暧昧的眼光;而灵堂之下,那些人恶毒而淫秽,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的灌入她的耳中。她感到更冷了些,怀疑一辈子都暖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埋在冰原上,众人挖好一个巨大的冰穴,将她推了进去,然后一铲雪一铲雪的,毫不留情的将冰冷的雪埋在她身上。她张口想要呼救,却不知道该呼唤谁。站在冰穴边缘,执意的埋葬她的,竟然都是她所熟悉的面孔卫廷义、婆婆、以及灵堂上的那些人。还有月季,美丽的面容因为疯狂而扭曲、眼眸中满是杀意的月季。

  她惊骇欲绝,猛然的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安然的躺在床上。冷汗沁湿了身上的白绫,她惊魂未定的喘息着,颤抖的手覆着胸。她醒了,但是身躯就如同在梦中般,感到异常的寒冷。

  “你醒了?”李氏坐在床沿,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媳妇儿。

  “婆婆。”芙蓉恐惧的握住衣襟坐起身,梦里的恐怖太过真实,让她即使与婆婆相处,也有些不安。

  “月季要人来通报,说你昏了过去,我连忙离开灵堂来探视。”李氏说道,专注的看着芙蓉,眼底有着兴奋的光彩,像是在期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芙蓉恭敬的低头,却仍旧蹙眉。婆婆是个重视脸面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体恤她昏厥,就拋下灵堂上那些达官贵人来照顾她。其实从她嫁进卫家开始,婆媳之间就甚少有什么交集,这还是李氏头一次到她房里来。

  “据月季说,你还是昏厥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李氏紧盯着芙蓉的脸儿,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芙蓉的脸色变得苍白,惊慌的解释,“一切都是误会,我受伤了,而他帮我--”辩解清白的话没能说完,一下清脆的耳光打得她摔跌在地上。

  李氏的面容变了,往常乎静的眼里有着疯狂的柙色,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兴奋,逼近了芙蓉的脸,修长的手紧掐着芙蓉纤细的颈项。“你还敢狡辩?克谨还尸骨未寒,你身上还披着白麻,竟然就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来,光天化日就在家里跟男人勾搭上。”她的指愈搯愈紧,戳破了细致的肌肤。

  芙蓉激烈的摇头,无法料想到竟会被扣上如此可怕的罪名。心中恐惧的知道,那一幕被月季撞见,纵然投有做出什么苟且之事,但是孤男寡女有了接触,就已经是罪该万死,一切罪证确凿,她怎么解释也没用。

  李氏逼近,靠着芙蓉的耳边低语着,“那么大一个丑闻,又是在丧期传出,我们堵不住众人悠悠之口,要是几经传诵,旁人会怎么看待卫府?”

  “婆婆,那只是个意外,只是一项巧合,绝不会再发生了。”芙蓉奋力解释着,心中隐约的知道,若是不能说服婆婆,将会发生最可怕的事情。

  心中更加冰冷了,她想起在梦境里,婆婆脸上带着笑容,把冰冷的白雪铲在她的身上,企图掩埋她。

  “我不能相信你,有一就有二,要是天生淫贱,那么就一辈子都改不了那下流性儿。”

  李氏摇摇头,声音格外的轻柔。

  芙蓉瞪大眼睛,没有想到从来高贵的婆婆竟会说出那些字句。她没有犯错,她只是由得那人替她包扎,又不巧昏厥,为何婆婆要如此的苛责?

  “您知道我不是那种人的,嫁造卫府这七年,我没有犯错。”那些三从四德、七出之条,或是妇德妇诫,她如履薄冰般的遵守。即使长达三年不曾见到丈夫,她仍旧毫无怨言。

  芙蓉狂乱的想要解释,却隐约的知道一切已经无力回天,她多年来的谨言慎行,弥补不了一次的意外,更挽回不了李民可怕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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