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也脱下衣衫时,她迫不及待的拥抱着那人,因为男人身上的油臭味而蹙眉。这人是卖灯油的,会挑捡上他做她的情人,是因为他又聋又哑,且不识字,不会将他们之间的事情泄漏出去。再者,如此粗鄙的男人,若是出去宣扬与她的韵事,有谁会相信呢?
她可是众人口中的节妇呢!
这就是她为什么那么怨恨水芙蓉的原因。因为恐惧自己的奸情被知晓,她将所犯的罪全加诸在无辜的芙蓉身上,认为喊得大声,就能全然脱罪。是的,那些推在芙蓉身上的秽行,其实都是她自己的罪过。
那些文人怎么也想不到。她才是那个违背丈夫的女人。那些男人,只是她用来迫害芙蓉的工具。他们还挥笔舞墨,争先恐后的替她写下一篇篇文章,为她的“贞节”歌功颂德。
她的笑容讽刺而尖刻,美丽的容貌扭曲了。
心中其实还有着深深的嫉妒,当她想起在众人面前救下芙蓉的仇烈,高大的身躯像是可以撑起天地,因为芙蓉被伤害而愤怒着,眉宇之间流露出深切的情感。仇烈拥抱着芙蓉的模样震慑了所有人,没有人胆敢与那个男人正面为敌,那些胆小如鼠的文人还要在一旁聚党,才敢暗箭伤人的上书朝廷。
月季的心被嫉妒吞噬着,感到可怕的疼痛,非要见到芙蓉死去,否则那些疼痛不会消失。她模糊的呻吟着,心里那头名为嫉妒的野兽正在啃咬着她,让她辗转难眠。
为什么只有芙蓉能够得到幸褔?同样是嫁进卫府的可怜女子,她却逃了出去,嫁给了那个会一生疼宠她的男人。
月季又怨又恨,只能在夜里得到最低下的情人,满足类似兽的情欲。
她闭上双眼,从喉间发出尖锐的叫声,敏感的感受到丈夫的视线。
她要芙蓉死无葬身之地。她得不到的,也不许其它人得到。她不许芙蓉得到幸褔。
※※※
京城之外的仇家堡,在风和日丽的午后,人们集聚在城墙附近,谈天或是工作着。直到那一声慌乱的叫声,打破了午后的优闲。
“殒星!”芙蓉的声音因为鸄慌而破碎,她用手覆盖胸前,几乎要以为心跳会在瞬间停止。
仇家堡的城墙边缘,众人都听见了芙蓉的惊呼,顺着她的视线往城墙上的旗杆望去时,全鄱在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在城墙的边缘,最陡峭危险的地方,攀附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因为听见呼唤,所以还不怕死的分神,对着地上一群仰着脖子替他担心的父老兄弟们挥手,之后继续努力的往上攀爬,目标是仇家堡城墙上的旗杆。
陈总管看见芙蓉苍白似云的脸色,连忙冲上前来安抚着。“夫人请别担心,将军也跟着上城墙去了,陨星少爷不会有危险的。”他也难掩担忧,注视着往上爬动的陨星。
“为什么他们要上去?”芙蓉颤抖的询问着,在听见殒星有仇烈的陪伴后,惊慌的情绪消褪不少。但是她仍是忐忑不安的,非要等到陨星落地后才能松一口气。
“将军说要换下仇家堡的旗帜,打算亲自上去更换,但是殒星少爷硬是要跟随上去,两人争执了一会儿,殒星少爷用背完一百首唐诗的条件跟老爷交换,跟着上城墙去了。”陈总管说明着。对于将军的教育方法,他这个仆人是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是总觉得将军对殒星少爷似乎太放任了些,不拿出长辈的威严压制,却拿成年人的态度对待他。
仇烈与殒星的相处方式很是特别,让仇家堡里的人不太能够习惯。但是两个人感情好是不容置疑的,只要仇烈在仇家堡中,总会看见殒星跟在他身边打转。
芙蓉看得心惊胆战,心里暗暗发誓,若是那对父子安全走下城墙,她谁都不会放过,绝对要好好说上他们一顿。
殒星终于摸到了旗杆顶,拿出绑在腰间的一块巨幅市面,他先拿下那块原本的旗帜,将布块轻率的丢下,之后将带上去的新旗绑上旗杆。在风中轻扯了几下,旗帜随风展开,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鹰飘扬在仇家堡的上空。
城墙下的男女老幼纷纷松了一口气,替殒星鼓起掌来。旗杆上的男孩得意洋洋的朝众人挥手,愉快的再扯扯那块飞鹰彩绣。就这么一个疏忽,他的手陡然松脱,小小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落。
芙蓉蓦地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昏厥过去。
※※※
“她没事吧?”低沉的嗓音里有着浓浓的关心。
“夫人只是受到一些惊吓,身体并无大碍,等会儿就会醒了。只是接下来的时日里别让她再受到什么惊吓,毕竟她的情况特殊。”似乎是大夫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笑意。
“她的身体......不要紧吧?”询问的口气有些迟疑,带着埋藏得很深的怜惜。
“请将军放心,夫人先前虽然体弱多病,但是经过数月的调养,已经十分健康了。”大夫发出收拾药箱的声音。“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好好的休养,照平日吃睡,是不会有问题的。我先行告退,过些日子会再来替夫人检查。”缓慢的脚步声踱了出去,之后关上木门。
芙蓉在那些声音里悠悠的醒来,睁开有些朦胧的眼,茫然的看向四周,头顶上是精工雕制的床梁,覆盖着粉色纱绫,她发现自己被安置在雁归楼的床上,身上篕着暖和的锦被。
她回想着那些对话,记忆回到先前城墙下的那一幕,她惊骇的猛然坐起身子,却突然觉得头昏。“殒星。”她慌乱的呼唤着儿子。
“嘘,没事了。”宽阔的胸膛很快的拥住她,轻拍着她颤抖的背,给予她屏障与保证。
她紧握着他的衣襟,惊惶失措得语无伦次。“殒星呢?他人在哪里?我看见他掉下旗杆了,城墙那么高,他要是摔下来--”她无法再说下去,不敢想象那种画面,只能不停的发抖。
床畔小小的身影往上扑去,抱着芙蓉,小脸上有着干涸的泪痕。“娘,我没事的,我没事的。”殒星不停的保证着,跟着母亲一起发抖。
芙蓉仔细端详着儿子,确定他安然无事后才能松懈紧绷的情绪。仇烈紧抱着她,让她觉得安心,三个人在床上抱成一团,分享着彼此的温度,她被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拥抱着。
“我站在城墙上守着他,他虽然失足掉了下来,但是被我接着,一点擦伤都没有。令人担心的反倒是你。”仇烈轻轻揉弄着芙蓉的发。在看见她昏厥时,他几乎像不要命的从城墙上跃下,以最快的时间赶到她的身边,匆忙呼唤大夫前来。
“你若是不带着他上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也不会昏过去。”她不悦的抬眼看着他,澄澈的眼里流露出指责。她对刚刚的一切还心有余悸,几乎要以为会失去殒星。
“芙蓉,你终究必须了解,殒星是个男孩,他不能老是被保护。”仇烈劝说着,在拥抱她时,感觉到她娇小的身子逐渐变得僵硬。他叹息着,知道自己刚刚引发了芙蓉体内的怒气。
“但是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不必急着要训练他。”她不能接受儿子受到伤害。当事情牵扯到儿子的安全时,她体内母性的本能抬头,温柔被怒气取代。
“娘,是我硬要他带我上去的。”殒星眼看情况不对,连忙扯扯芙蓉的衣袖,说出事情的起因。他是贪玩才会上去换旗帜,当掉下来的瞬间,也以为自己会没命,当仇烈接住他时,他吓得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