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名汉子被这么一抢白,居然辞穷。他的调查中,衣向华是一个温柔娇弱的乡下姑娘,无甚可惧,吓唬一回应当就怕了。但当真见了面,才知道她的气势可不下于豪门贵胄。
衣向华见对方迟疑,更是锐不可挡。「况且你们应该知道我爹是通政使司的左通政,百姓受到官员迫害有冤无处诉,是可以直接告御状的!一直以来安陆侯府对我并不友善,你以为我不敢动安陆侯府吗?」
安陆侯府的人岂会不知衣云深如今身为四品官?但胡氏碍于偏见又拉不下脸,一直不承认衣家人的能耐,何况锦晟领着二品官职,在四川任都指挥使,一个四品官有什么好怕的?
胡氏因为儿子久久不归,盛怒之下更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叫府中护卫来警告衣向华。
但那汉子不一样,他是知道当中厉害的。衣云深虽官位不高,但职位相当重要,掌管着奏摺的呈递,要阴一个人那还不是眨眼就来,所以当衣向华反过来警告侯府时,他当真怕了。看样子世子真的不在这里,他的任务应是无法完成,不过侯爷夫人另外交代了几句话让他转达,这无关逼迫百姓、违法乱纪,他还是敢说的。
于是他打起了精神,恶声恶气地道:「既然如此,我们姑且相信你。不过我还是得代表安陆侯府警告你,世子已有婚约,你若真是个安分的,就不该缠着我们世子,让他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以后你最好离世子远远的,否则只怕对姑娘名声有碍。」
这已经是污辱加威胁了,一方面说她不检点勾引锦琛,另一方面又暗示她若不从命便要败坏她名声。衣向华俏脸微沉,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厌恶起安陆侯府。
红杏更是气得抓起扫帚,指着那群男人大骂。「明明是你们世子主动来纠缠我们姑娘,你怎么不叫他别来?你们安陆侯府就只会柿子挑软的捏,颠倒是非欺负一个弱女子,看我不把你们打出去,再叫我们老爷告死你们安陆侯府!」
红杏愤怒得几乎失去理智,当真举起了扫帚,那群安陆侯府的护卫见状,居然把手放到了刀鞘上,只是被那中年汉子喝住。
侯爷夫人只叫他们来吓唬人,可没叫他们动手!
衣向华见情况不对,连忙拉住红杏往前冲的身子,这时候大门外忽然又冲进了几个人,拦在了侯府侍卫与衣向华主仆之间。
衣向华见到来人,心里的酸意与委屈就忍不住了,但她不想在来人面前失态,只得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那冲进来的便是锦琛一行人,他带着秦放、德叔、余不凡及高天进四人前来拜访衣向华,想不到正好遇到侯府来找磴。他在门外听了一阵,气得七窍生烟,其他几人同样义愤填膺,看着锦琛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
他一入门,见到衣向华的神情,心直接揪了起来,对侯府那些人更是不喜,目光里都含着森森杀意了。
那侯府侍卫之首的中年大汉一见锦琛出现,不由面露喜色,「世子!夫人派我们来请你回去团聚呢!」
即使面对着母亲派来的人,锦琛也没有一丝好感,反而更加冷酷。他们的所做所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限,没有直接宰了还是看在胡氏的面子上。
「把这几个人给我丢出去。」他无情地说道,指着中年大汉身后那群侍卫。
秦放等人都是武功非凡之辈,闻言动作极快,飞窜而出,除了德叔还站在原地,其余三人几乎只是动动手指,那些侯府侍卫连门都没出,直接隔着院墙被扔飞出去。
而锦琛则是亲自走到惊恐得颤抖不已的中年汉子面前,冰冷地道:「回去告诉安陆侯夫人,别再打听我的事,也别再试图为难衣姑娘,否则她以后别想再看到她儿子。」
说完也不待中年汉子回应,他直接拎起中年汉子的衣领,亲手将他丢了出去。
「世子威武啊……」红杏看得双眼放光,双手捧在胸前,第一次觉得锦琛的形象如此高大。
衣向华则是低头不语,脚轻轻踢飞一颗小石子,像是锦琛用极端的手段赶走安陆侯府的侍卫,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即使她表现得泰然自若,锦琛还是惭愧地来到她面前,也顾不得众目睽睽,直接低声下气地说道:「对不起,华儿,又是我的疏忽,让侯府的人欺上门来,害你受了委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次是他在不知情下被退了与她的婚约,现在同样的事又再发生,即使没有得逞,他仍然觉得特别难受。
衣向华没回话,说生气嘛……好像也没那么气;若说不生气,心底总是有些意难平,便不知要和他说什么好。
「你别生气好吗?」锦琛却是看出来了,内心被自责充塞,连话都说不好。「你若是因此不理我……要与我疏远……我真的、真的……觉得我努力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我没有生气。」衣向华情绪淡淡,却是真的这么认为。
「你有。」锦琛面色复杂,「你的情绪一向不溢于言表,但我就是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了,你不轻易动气,一旦生气起来便是极端的决绝。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愿用一切换取你的原谅,就算不再是世子,不要当什么大理寺少卿,都没有关系……」
这话可不只是示弱,几乎是恳求了,旁人听到这样的话全瞪大了眼,默默地退开了。
衣向华则是听得心里压抑,他的确是了解她的,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
她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竟默默化为无形。这与上回侯府退婚的情况如出一辙,他其实是不知情的,虽说他不是完全无错,毕竟又没有保护好她,但他的公事那般忙碌,无辜绝对大于失误。
然而他二话不说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求她原谅,只希望她不要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连朋友也做不成。
那个内心骄傲不已的男人,为了她如此小心翼翼、唯唯诺诺,衣向华忍不住有些难过,竟是自己造成他这种转变。
她一直很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若她真的为了避掉来自侯府的麻烦,自此与他决裂,他的世界应该会因此崩溃。
本着对他那种无法控制的心疼,衣向华心软了,幽幽一叹。「我……是生气,但不会不理你的,此事原就防不胜防,我不怪你。」
锦琛双眼一亮,放下了心中大石,只是却不太笑得出来。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无忧无虑,什么情况都能微笑以对、泰然自若,但是为了他,她哭泣,她动气,从此失去了无忧的笑容……是他亲手把烦恼带来给她啊!
「我保证侯府的人不会再来骚扰你,我会亲自解决这个问题。」虽是愧疚,锦琛的语气却斩钉截铁,还带了丝冷酷。
以前他对于侯府的态度是采取被动冷处理,以自身的漠然做为无声抗议。但今天这番话却代表着他要亲自对胡氏——他的母亲,主动反击了,而且反击的力道可能不弱。
他与侯府其实是一体两面,无论谁出手对付对方,都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只是看谁伤得重。以前他不愿出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这口气他再也吞不下了。
衣向华并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如果知道了,以她的善良说不定还会劝他两句,不过既然说不生他气,这一桩在她心中也就揭过去了,顺水推舟的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