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黯然走出厅堂,偷偷用眼角余光瞄过去,正好见到范梓璃扑进他怀里,两人的对话隐约传入她耳中——
「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更怕你因此出事,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呜呜呜——」
他叹了一声,轻轻的拍抚她的背,「是我做的不够,让你受委屈了。」
范梓璃摇摇头,「你做得很好了,是我自己太没用。」
「别这么说,我舍不得。」
夏羽柔听得眼眶微红,她应该要走开,也不应再看,但她动不了,心很痛,好痛——
她看到他轻轻的拭去范梓璃的泪水,再将范梓璃落在额间的发丝,轻轻的拨到耳后,她眼眶盈聚泪水,手握着缀珠,逼自己离开。
不要哭,夏羽柔,本来就是你不自量力,汤绍玄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下堂妻?这样很好,早看清楚早放弃——她在心里一直反覆的告诉自己。
厅堂这里,范梓璃已经冷静下来,将高于婷的事简略提了,说指使她找麻烦的是京城庆安伯府的嫡二小姐,嫡二小姐的夫婿周承轩心悦范梓璃是京城众所周知的事情,曾经向镇国公府求娶范梓璃,但因范梓璃无意,此事便作罢。
后来周家向庆安伯府嫡二小姐提亲,但因为是长辈作主,两人婚后并不和睦,嫡二小姐便怨上范梓璃,她被判流放,还不忘找人修理她。
高于婷也心悦周承轩,庆安伯府嫡二小姐给她画了很大的饼,许她回到京城后可以纳她为妾,所以她就执行的很彻底。
汤绍玄怒火中烧,庆安伯府在京城可算不上什么人物,竟然敢欺侮璃儿?
「汤公子不必再做什么,高于婷不敢动我了。」她叮咛着,就怕他会出手教训。
汤绍玄也明白,如今京城那里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他这里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等夏羽柔整理好思绪,洗把脸,双手再揉揉僵硬的脸颊,露出自然的笑意,回到厅堂时,见两人已各坐一方,汤绍玄温柔的跟范梓璃说话。
「日后,你有什么事都不能隐瞒我。」
「好。」
夏羽柔努力维持脸上的笑意,听着他又叮咛东叮咛西,心中感慨,真难得,跟范梓璃说话口气这么温柔,是真爱。
这之后汤绍玄跟范梓璃都觉得打扰夏羽柔太久,双双起身,范梓璃再次跟她道谢,三人一起走到门口。
小巷里停了两辆马车,汤绍玄送范梓璃上了第一辆马车,才转身就见夏羽柔跟在他身后,她还轻轻拍拍他的手,小声说:「你送范姑娘回去啊,这里到绣坊也有一段路,刚好可以再聊聊,她出来也不容易呢。」
汤绍玄蹙眉,「不用。」
「什么不用?难怪你追不到她……」她住口,他刚刚可是温香软玉在怀,「总之,汤爷对姑娘家要体贴懂不懂?上去啦。」
范梓璃的马车还未走,隔着车帘,她听到两人的交谈,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掀开帘子,果然见汤绍玄站在马车旁,却是看向另一边,她探头看去,正好看到夏羽柔跑进院子的背影。
她目光回到汤绍玄身上,「汤公子喜欢夏娘子?」
「没有。」他立即否认。
她眼中闪动笑意,「我怎么觉得汤公子口是心非?」
他抿唇不语,他是一个可能得在采石场隐姓埋名过一生的人,甚至一不小心也许就得逃亡,谈何儿女私情?更何况,夏羽柔有个聪慧的弟弟,往后是有盼头的,若跟了他,不——他根本不该奢想,他什么也不能给她。
范梓璃是懂他的,见他这样神态,就知道他是真的遇见心动的人,却不敢随心所欲。
「如果夏娘子对汤公子亦有意?」她再问。
他心中一震,想到他跟夏羽柔这么长时间相处的一幕幕——
「我在干啥?呃——八成汤爷长得太好看,靠这么近,我就紧张了,你要不要先出去?我犯花痴呢。」
「汤爷,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呜呜呜,怎么才来嘛。」
「好,跟汤爷到天涯海角都行。」
「好啊,下辈子继续。」
某些无法分辨的情绪顿时变得清楚,汤绍玄赫然发现,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充满光彩……竟是两情相悦吗?
这个认知让他的一颗心顿时火热,但另一个声音又敲醒了他——
他根本没有资格拥有她!
「汤公子——」
「不要说了,走吧。」
他示意车夫驾车离去,自己则上了另一辆马车,拿起桌上未看完的帐册,不敢再去想夏羽柔的事。
第十三章 亲戚前夫轮番上阵(1)
时序入秋,武陵山脉的树木或黄或红,漫山遍野,县城街道上凉风拂来,落叶满地。
「夏家的!夏家的——」
这一天,夏家族亲住的拥挤老宅,被一名中年妇人用力的敲开大门。
这栋大宅内,夏家四房分院而居,因并非富豪或有底蕴之家,任一角看过去都显得破旧颓败,这样的宅子也无声的对应了夏家人的成就。
唯一出色的只有二房的夏羽柔父亲,进了仕途,后来当了书院夫子,但并未替这个家族带来富贵荣华,还早早离世。
其余三房各自生活,交集有限,但今日邻居蔡氏带来的重大消息,让三房人齐聚大房院子,或坐或站挤得满满,算了算,竟有二十多人,男女老少皆有。
「这真的吗?别只是传言而已。」
「不是传言,也没瞎说,二房那野丫头是真的发达了!」
蔡氏将夏羽柔如今在青雪镇的火红日子再重覆说一次,她说得口沫横飞,夏羽柔那些叔伯婶子是愈听眼睛愈亮,他们如今都靠着几亩田过活,但儿孙一个个冒出来,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艰难,这听夏羽柔发达了,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了。
「再怎么说阿柔跟我们也是一家子,身边没个长辈怎么行?万一被什么有心人骗去,可怎么得了?」
「没错,再说,酒楼两层楼啊,跑堂的、掌柜的、还有后厨的人,哪个不用花钱雇用?不如用咱们自家人,咱们月银好说,能让她省一笔银子呢。」
「对啊,到时候大家又能在一起,也能照顾那对可怜的姊弟。」
「就是,没个长辈在身边,想想就让人难过,真舍不得啊。」夏三婶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夏四婶也语带哽咽,「没错,是该去看看,大家凑个时间吧。」
夏大伯母点头道:「这事不能慢,光想到他们无依无靠,我这心就跟着疼,蔡婶子你也说了,要跟阿柔说亲的一天比一天多,这嫁人的事可不能胡来。」
「就是,就是,已经嫁错一次,名声都败坏了,可得替她掌掌眼,找个会疼人的。」
夏家的男男女女,个个说到心疼、眼眶红,有小孩子看着大人们愈说愈激动,不解的摸摸头儿,问着旁边的小姊姊,「怎么了这是?跟我那天在庙口看的戏一样,说哭就哭的,好会演呢。」
青雪镇上,到夏宅的媒婆还真的多到要把门槛踩平了。
虽说夏羽柔是个下堂妻,但她身后有好几座靠山,有美貌、有赚钱的厨艺,有日进斗金的酒楼,再加上她的弟弟进了无涯学府,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于是来说媒的不要说如雨后春笋、如过江之鲫,但真的多。
除了媒人,还有一些过去食堂的熟客,也是受人之托的上门来说亲。
什么东门哪个亲戚的孩子勤劳又上进?哪个远亲家的三公子知书达礼、哪个富商的儿子温文儒雅等等,简直都要让人挑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