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郭侧妃都说好,穆七娘像她那位是才女的亲娘,清高冷傲,肯定做不出虐待继女之事。
清平王才不在乎什么外孙女,连见都没见过,他可惜的是姜武墨这位有前途的女婿,不甘心便宜别人。
比地痞无赖更难缠的清平王,哭到元徽帝面前撒泼打滚,求皇上作主!
元徽帝烦死他了,转头就将难题丢给长兴侯,倒霉的姜泰只好给更倒霉的姜武墨定下了穆七娘,约定过一年再成亲。
清平王成了京中一霸,鬼见愁岳父,家中有适龄子弟的都提前给儿子订婚。
但临近婚期,穆七娘却没福气坐上八人抬的花轿,突然间暴病身亡了。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穆七娘心里只有她的表哥,不甘愿给人做填房,逢年过节祭祖时,要向元配的牌位行妾礼,心高气傲的她一向与穆以萱不和,怎肯在死人面前低头?
所以,她卷了细软私奔了。
清平王震惊又暴怒,一方面死死按捺下真相,对外宣称穆七娘“暴病身亡”,一方面暗中派人追查穆七娘和她表哥的去向,务必将假死弄成了真死。
倒霉的姜武墨又死了一个未婚妻,外人不知真相,他却查出有问题,这回清平王心中有鬼,没有推销八娘或九娘了,任由姜家另外议亲。
姜武墨志在建功立业,不急着续弦,但姜老夫人急啊,娘家侄孙一个个出嫁,嫡出的就剩下一个蒋四小姐尚未说亲,眼见快及笄了,错过就无法亲上加亲。
杨氏不乐意,她没见过蒋四小姐,听说自幼体弱,蒋二夫人从不带她出门。
姜泰得知后也觉得不妥,长媳是日后的宗妇,须开枝散叶、掌家理事,可以不貌美,绝不能妖娆风流、体弱多病。
姜老夫人认定是媳妇吹了枕边风,扬言要告长兴侯忤逆不孝。
姜武墨二十一岁那年迎娶蒋四小姐进门,花容月貌,奈何佳人有心疾,新婚第二日便急着请太医进府,至今被当成一大笑谈。
杨氏如何能不怨婆婆?姜泰对母亲生气,但更恨蒋家隐瞒病情。蒋家是他的舅家,姜老夫人常要他多多提携照顾,现在是提也不敢提了。
姜武墨没说什么,双眼慢慢凝成深不见底的冰潭,这是骗婚!无论蒋四小姐……喔不,蒋氏是否无辜,他的心已似腊月冰水浇下,彻骨寒凉。
他从此越发的眉目清冷,一张口便字字清如碎冰。
家里人都知道他这是寒了心,姻缘不顺,总是受人摆布算计,身不由己,谁都怕他发难暴怒,在他面前小心翼翼。
他越发觉得没意思,一心扑在功名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才二十五岁便任护军参领,在御前行走。
蒋氏有严重的心疾,无法生儿育女,却一直顽强地用药吊著命,也不允许自己的陪嫁丫鬟爬床,婆婆给姜武墨纳了两名妾室,还年年塞漂亮丫鬟过来,连姜老夫人都不例外,她知道她们想气死她算了,她偏要多活一年再多活一年。
成亲三年多,她心知自己快油尽灯枯,只遗憾没有留下自己的血脉。
幸好,她早有防范,进门前便搜罗了足够的药材,那些妾室通房都别想生孩子。
姜家待她无情,她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
自幼被病磨给折磨苦了,蒋氏早已心灵扭曲,娇柔怯弱的外表下是一颗冷血的心,宁可我负尽天下人,绝不让人负我欺我。
可惜,姜家没人喜欢往病秧子面前凑,怕沾染病气,没人了解蒋氏。
若说姜家上下有谁让蒋氏真心喜欢,反而是血缘淡薄的外嫁女小姜氏和她的两个女儿。
周清蓝天真无邪,对生病的人很好,周云溪这位穿越女纯粹是同情她,先天性心脏病在现代医学治疗下也很难完好如常人,何况没有办法动手术的古代。
即使如此,蒋氏阴暗的内心深处常常也会嫉妒她们的健康快乐,笑容明媚,顾盼生姿,犹如鲜花初锭,不害怕生命突然中止,能这样一路托紫嫣红的过下去,和良人成双成对,绵延子嗣的直到老了,寿终正寝。
能够活到老,多么好!
不像她,女萝附松柏,以为可以依托终身,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只因为她自娘胎里带来的不治之症,就不该披上嫁衣吗?如同婆婆埋怨的那样,她占著茅坑不拉屎,无法生儿育女。可一旦她死了,姜武墨再也摘不下“克妻”之名,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家中的嫡女怎肯委屈下嫁?
她想嗤笑,心底却无限酸楚。那是她的良人,那样俊朗伟岸,令她一见倾心,以为他会护着她一生一世,哪知只有一夜的恩爱,他便将她高高摆在神龛上,逢年过节点卯上香,但也是敷衍的,没有心。
他目视她的眼神,如视尘芥般轻渺,没有爱怜,没有情义,仿佛她什么也不是,生病哀泣是错,默默忍耐病痛也是错。
她自怨自艾,却没有想过,当男人心中没有你,你连健康活着都是错。
她眼底闪过深深的哀痛,她的爹娘隐瞒她的病情将她嫁过来,求的不过是有朝一日她死了,有一份香火供奉。
姜家的人不谅解,姜武墨志在仕途功名,没人在乎她要的只是小情小爱、嘘寒问暖。姜家白养着她,没断了她的汤药,便算仁至义尽了。
呵,想的美。她心知等自己一死,祖母和公婆唯恐姜武墨不容易再娶一位名门贵女做填房,开始打周云溪的主意,只怕小姜氏也难以拒绝。
周云溪有才女之名,又是个女财主,娶了她相当于家里多了一个聚宝盆,谁家会嫌弃钱多多?姜家自然想亲上加亲。
只是,凭什么?
姜武墨没有心,无情无义,他不配再得良缘!
蒋氏恨恨地想,眼中却隐隐含泪。
第二章 传闻他有克妻命(2)
孟夏时分,春犹未老,草木苍翠,百花绽放,廊下挂著的鸟雀婉啭啾鸣。
周清蓝坐在黄花梨木卷草纹靠背玫瑰椅上,正在赏玩桌上的两碗睡莲,用精巧的浇黄釉大碗盛着,墨绿掺灰的小小重瓣莲花,十分风雅,是周云阳给她拿回来的。
周云溪在一旁慢慢啜了茶水道:“阿宝,要走了吗?”
前些日子办了热闹的满月宴,隔两天,周老太太远在清河郡的娘家侄孙江平尧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到了,这次来是为了秋闱,若是中举,还有明年的春闱要应试,会在周家长住一段日子,不但有几车的行李书箱,跟来服侍的管事仆从也不少,还有两车的土仪谢礼。
今日休沐,办了家宴要给江平尧洗尘接风,周定山下帖子让二老爷一家人过来团聚。当然,刘姨娘是不敢来的,在亲儿子府上可以摆老太太的谱儿,但是,妾就是妾,进了威烈将军府就要给周老太太行妾礼,想想就堵心。
周云溪想到初见江平尧的那一眼,容颜清逸俊美如皎月一身着淡绿色的细纱直裰,墨绿色的腰带用一枚玉灵芝宝石绦环束著,更衬得公子如玉,气质温润。
“阿宝,你觉得江表哥如何?宛如清风朗月,见之忘俗。”穿越这么多年,难得遇见一位令她发花痴的美男,周云溪意识到自己已到花嫁之年。
“阿宝——”傻妹不理她,那碗莲比她好看吗?周云溪诱惑道:“跟我说说话,明日我插一瓶富贵满堂的花送你。”她在现代学过插花。
周清蓝的脸上登显喜色,“二姊可不能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