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墨心想果然不出所料,目光温和含笑,“二弟有志气,大哥肯定支持你。”
姜立和替两个哥哥添酒,笑道:“二哥有子建之才,日后为官也当是良臣。只有弟弟我文不成武不就,都成亲了一直吃闲饭,我自己都脸红,总想找个差事做。大哥,你看我能不能跟白总管学着管理庶务?给爹和大哥跑腿也好啊!”
姜鸿文低声啐道:“你可真出息!”庶出的三叔、四叔都刻苦读书的考了举人,分家后得了钱财,在姜泰的帮助下,自己出钱谋了小官职外放出去。虽说举人做官只能做八、九品的小官,止步于七品,但官再小也比平民百姓威风一百倍,而且天高皇帝远,偏远县城的知县大人只晓得新到任的主簿出身长兴侯府,肯定多加照顾,三年任期一满,顺利升上县丞也是顺理成章。外县的县丞,正八品。京县的县丞,正七品,不过须进士或同进士出身。
八、九品的芝麻官,姜鸿文是不屑为之,但姜立和连三叔、四叔都不如,出门别说是他姜大才子的弟弟,丢脸!
姜立和当作没听到,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这辈子只要跟在大哥身边打下手,大哥吃肉他喝汤,一生顺遂无忧。
姜立和不贪心,没什么青云之志,连嫡母杨氏都不防他。
姜武墨也觉得三弟比二弟省心,爽然笑道:“三弟愿意管庶务,爹没有不赞同的道理,到底是咱们侯府的三爷,有些事情由你出面比白总管出面好看。”
姜立和很开心,成家立业,他不想成天无所事事,有事做表示多少会有收入,可以为妻子买那条矜贵的碧玉手炼作生辰礼。
散席后,姜武墨便带着姜立和去见长兴侯。
姜鸿文也不再议论淡夏的去留,回书房练字,才子不但字要写得好,最好还有作画的灵性,几笔便能画出一幅“竹石幽兰”,不禁得意的笑了。
别说老三比不上,连大哥也要甘拜下风。
在书斋服侍笔墨的留春,一脸崇拜地望着他,“二爷是侯府公子,笔墨不轻易给人,要不,这字画若卖出去,几百两银子都有人哄抢呢!”
“你也是这么想的?”姜鸿文扬了扬眉毛,他从来不妄自菲薄,甚至将自己看得很高,别说他没有赚钱养活一家老小的念头,即使分家出去,他自信一年写几幅字画几幅画,几千两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然,他是爱脸面的,怎可卖画维生?用来送礼才是佳话。
留春一脸的天真与婉顺,“奴婢能懂什么?不过一直记得魏夫子夸赞二爷写的字隽逸跳宕,牵丝劲挺,不燥不润,假以时日当成书法大家。”
“好丫头,爷没白疼你!”姜鸿文调笑地以食指点一下她鼻头。
留春低低垂著眉眼,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只是清秀而已的姿色,却在这一刻沉静温柔得动人心弦,很是乖巧温顺、真挚娇弱。
杜氏能放心将留春留在姜鸿文的书房服侍,当然是留春的相貌比起五官秀丽的淡夏,那是小菜一碟,性情也不张扬,看起来老实得很。
她却没想过,所谓的贴身丫鬟,在女主子面前和男主子面前,可以完全变一个人。
姜鸿文看着窗外的夕阳映照在留春低垂的眉眼,双眼一亮,笑容更温和了。
杜氏等到夜深了,姜鸿文才回后院安歇,她一肚子话想跟他说,交流一下今日听到的各色消息,毕竟男人听到的和女人听到的不一样,做人要有求知欲嘛!
姜鸿文却一脸不耐的打断道:“芳华,以后别再和我唠叨家长里短,我真的不爱听。男儿志在建功立业,哪能学庸俗妇人呢?”都怪她不好,拉低了他的水准。
杜氏闺名芳华,身为杜家大房的长女,从小就是听着各房的琐碎闲谈长大的,从中学到了如何小心算计让自己不吃亏,最好还能占些便宜。
刚成亲那年,她小心翼翼学着做侯府媳妇,怕丈夫不满意她,自然投其所好的吟风弄月,但日子久了,孩子生了,到哪儿过日子不都一样柴米油盐?差别在于吃好一点,穿戴华美体面。于是,她慢慢释放本性,姜鸿文也跟她聊得来,愈来愈像老夫老妻相濡以沫,她感觉挺好的,很自在,可以随兴的生活,她真有福气!这样的好日子,她不介意过一辈子。
可是现在,他在说什么?
她是庸俗妇人?哪家的主妇不庸俗?谁能天天游园赏花、吟诗作画?身为人妻不庸俗的打点衣食住行、三节六礼,他能安心读书,享受岁月静好?
他真的不爱听琐事?那过去两年她在跟鬼说话?
可惜姜鸿文不会这么想,因为就算不娶杜氏,娶了另一个女人,他一样过日子。
“相公今日怎么像换了一个人?”杜氏眉头一挑,眼底微有怒火。好日子过久了,她很有底气,自然脾气见涨。
“是你天天在我耳旁叨念,让我换了一个人……算了,算了,你没读多少书,能有什么见识?只是以后别在我面前如此了,你自己不上进,可不能阻止我上进,待我有了功名,进了官场,不但光宗耀祖,也能给你一个诰命,你就知足吧!好好操持家务,别让闲言碎语占了我读书的时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姜鸿文自觉做得太好了,不负圣人之言,放心自在的去睡了。
果然,不能让女人替男人作主!幸好他迷途知返。
杜氏气得发抖,她又不蠢,哪里听不出丈夫在贬低她?但她又能说什么,人家夸口要给她一个诰命呢,她岂能不知好歹?
她原本还想跟他聊几句姜武墨的亲事,跟他透个风,夫妻一心,才好捞便宜嘛!
既然他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能再絮絮叨叨对未来生活的忧虑吗?没错,倘若有一天姜鸿文能行走朝堂,她才真的扬眉吐气。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姜鸿文有了功名,她才能挺直脊梁,自己做主人。
但如今不是还没有嘛,她岂能不思量、不算计?
等男人有了功名,她不再绮年玉貌,不再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能期待男人的良心吗?如今就开始嫌她烦了,以后能不更烦?所以,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的另一层深意,是丈夫有钱不如自己腰缠万贯。老娘有钱还怕儿子不孝顺?笑话!
杜氏想帮着婆婆继续管家,这几年捞的油水已让她悄悄买了一间小商铺,暂时租人每年收租金,她已尝到甜头了,怎舍得到嘴的肥肉?
没人比她更满意前大嫂蒋氏的缠绵病榻,可惜她一年前死了,她真的不介意蒋氏继续吃药吊命十年八载,没人比她更诚心了,奈何天不假年。
幸而蒋氏也有满腹的怨气,比她更见不得姜武墨娶一个贤妻良妇,在临死之前让蒋二夫人答应出手干预姜武墨的姻缘,将京城人人皆知的草包美人周清蓝强塞给姜武墨做第三任妻子,让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笑话他!
蒋二夫人的娘家不显,很少人知道她有一位外甥女是元徽帝宫中的美人,不太受宠,只生了一个公主,不引人注目,从一进宫便巴结阮贵妃至今,多少有些香火情,能说得上话,偶尔也能出些主意。
阮贵妃对于不支持三皇子秦王的长兴侯府,自然心有不满,又不能骂人家不站队、明哲保身是可耻的,因此,能拖长兴侯府的后腿,她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