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厚厚的粉依然不能盖住丁氏的坏心情,不过在郭菀央面前她还是尽心尽力扮演好慈母的角色。柔声安慰,又请医用药。郭菀央也表现了一个年幼孩子对慈母的依恋。一时间,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等丁氏去了,小桃也煎好药端上来,神色之间颇有些小心翼翼。郭菀央接过药,居然先向小桃道歉:“小桃……昨天我是口不择言了,你……别生我的气罢。”
小桃倒是当真没有想到四公子居然会先道歉。听四公子的口气,没来由的心酸,说道:“昨天是奴婢不对,四公子责罚有理……这不算什么。”一点小小不快,全数烟消云散。
不多时,老太太听闻,又派青瓜来看视。郭菀央喝了药,却是精神多了,当下不顾青瓜劝阻,一定要起身来。
接下来几天晚上,郭菀央一定要茱萸陪着才肯睡觉。小桃诸人也曾想过与茱萸替换下,只是身边睡着别人,郭菀央就会被梦魇住,旁人还安慰不来。没奈何,就只能让茱萸陪着了。
下午下学之后,郭莲珠郭蔓青上东跨院来,对着郭菀央留下的空房子,叹息了良久。
等二人走后,郭菀央再上自己原先的屋子,却看见了地上掉了一条手绢。手绢湿漉漉的,或者是泪痕。
那是高山悬泉。手绢或者是掉在地上,或者是被抛在地上,上面有一个脚印。郭菀央捡起来看了看,吩咐桂华扔了。郭菀央知道,那是郭莲珠,终于彻底与自己的少女情怀告别了。只是告别管告别,你将手绢随手丢我地方,算是啥子?
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听见门口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四弟弟,太愁苦了却是不好,一定要节哀顺变啊。”
郭菀央回头,就看着一身红色的郭荺素笑吟吟的进来。外面是金红羽缎斗篷与浅粉缎子风毛披肩,下面是石榴红绫出风毛绣金襦裙;头上梳着高高的宝塔髻,前面插着点翠镶金花簪,左边插着赤金点翠如意步摇,右边是赤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耳朵边还挂着金丝垂珠耳坠,一副富贵喜庆的模样。
郭菀央转头,却似乎没有看见那刺眼的装扮,淡淡说道:“多谢六姐姐前来相劝。”
郭荺素微笑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多难过也是无用,是也不是?你也是明白人,也知道,即便是将你姐姐找回来,这事情也就这样了……好在你是男儿,姐姐怎样,与你也没有多少关系,只要读书上进,能考中一个秀才举人,你这辈子也就算有出息了……”
郭菀央知道,这是来打落水狗了。尽管现在这个局面是郭菀央一手安排的,但是听着这样的挑衅,还是难免有些刺耳。只是想着郭玥的脾气,却也不曾还嘴,只淡淡说道:“多谢六姐姐。”
郭荺素呵呵笑道:“其实也不用谢,只要你想开了,不要闹出病来,那就是伯母的福气了……要知道伯母就你一个儿子,她的指望都在你身上呢……”
郭菀央转身,说道:“我要回去看功课了,六姐姐请便罢……不过路上六姐姐可要小心,这一头簪子步摇坠子的,可别掉了丢了。万一被别人捡到,与男人的衣服放在一起,那就再也说不清了……我们家已经出了几次笑话了,可经不起再出一次。”
郭荺素瞠目结舌,半日才咬牙笑道:“果然是同一个贱妇肚子里养出来的,居然也这般嘴尖牙利。我倒要看看,你能威风到几时?”
郭菀央不再说话,转身吩咐:“桂华,兰心,将扫把拿起来,这个房子少了七小姐,什么老鼠蟑螂都跑进来了垃圾都长了腿跑进来了,咱们将它们扫出去!”
桂华兰心经过一场剧变,正为小姐担心,又见郭荺素穿红着绿的上自己小姐房子唧唧歪歪,老早就生了好大的闷气。听闻公子吩咐,当下不再迟疑,立即拿起扫把,高高扬起,扫起灰尘来。自然,那扫把扬尘的方向,都是对准了郭荺素。郭荺素猝不及防,吃了几口灰,怒道:“反了反了,你们这奴才,胆敢这般无礼!”却也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去了,当下急急忙忙跑出了房门。经过门槛的时候,因为着急,脚将自己的长裙给踩着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郭菀央在后头笑眯眯传话:“姐姐却是要小心些,摔着了破相了,可是嫁不出去了。”
桂华与兰心一起大笑。
郭荺素走人,就看见陈氏来了。似乎不知道郭荺素方才被郭玥赶走的事情,扶着丫鬟进了门,就对容妈妈说道:“听说姐姐家昨天姨娘丢了,女儿丢了,连姐姐也被东西砸病了?好姐姐,好歹要保重身体。姐姐是在房子里罢,我去照看照看。”说着话,就直接往屋子里闯。
容妈妈连忙拦着,笑着解释:“三太太,二太太昨天受了寒,见不得风,您来看望二太太的一片美意,二太太心领了……”丁氏昨天与郭铭干了一架,脸上抹了很多脂粉,依然不能完全掩盖。这半天除了去见郭菀央之外,都是在自己屋子里藏着。就是每天早上一个时辰处理家务事的时间,也是叫容妈妈去代为处理不要紧的一部分,容妈妈不能做主的再让丫鬟报告传话。这样自然不能与陈氏相见了。
陈氏笑眯眯说道:“没关系,我慢慢进去,保证不带风……咱们妯娌一场,就像是亲姐妹一般,姐姐身子不好,上病床前慰问,就是分所应当……”竟然硬生生往里面闯。
容妈妈疾声叫道:“三太太,不可以……”
听见容妈妈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屋子里的郭菀央与茱萸相视而笑。狗咬狗正是自己乐意见到的,不过现在这个陈氏也实在太嚣张了一点。难道她以为我不知道昨天郭成是受了她的指使?
想起郭玥被郭成一脚踢开头上撞起的那个大包,想起现在时时还陷入昏迷的郭玥,郭菀央当下站起来,对茱萸说道:“我们出去看看。”
陈氏笑眯眯的往屋子里闯,丁氏在屋子里也坐不住了,当下沉声说道:“妹妹,你心意到了就好,其余就不用多礼了……”
陈氏笑眯眯说道:“姐姐这话见外了,姐姐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妹妹就在门口慰问一声,怎么也说不过去……”
直挺挺的往里面走去,守门的两个丫鬟,一时间不敢阻拦。
陈氏正往里走,却听见背后响起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见过三叔母。”
陈氏回过头,看见郭菀央,大惊叫道:“天,玥哥儿,你脸色怎么弄成这样子!是昨天被打了吗?还是受了惊吓?还是这几天考试没有考好?还是饮食上没有调理好?这几天东跨院事情是多了一点,要么你就住到我们西跨院去,与你三兄长一道读书……”
郭菀央行礼下去,说道:“三叔母一番好意……侄儿感激不尽,只是父母尚在却依附叔父膝下,传扬出去,未免为儒林所笑……郭玥不才,不能给郭家丢脸。三叔母此行是来看望病情的,却不知三叔母准备了多少礼品?”
陈氏却再也没有想到,郭菀央要起东西来,居然这样理直气壮。哪里有逼着人要礼物的?只是却也不能说郭玥不对。你想着,既然是望病来的,岂有不带礼物之理?
自己方才急着来看丁氏的热闹,竟然忘了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