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曦轻笑,前世学长也说过,她总是把伤心调到静音模式,伤心不是不存在,只是不愿意令人困扰。
“所以你又让大哥送来一只猫、全黑的。”司马昭之心啊,又想安慰、又不愿让她联想到雪白的瞄瞄。
“可你没要。”梁璟朱道。
“对,我没要。”她拒绝他的好意。
“为什么?不是喜欢猫吗?”
她停顿片刻后道:“你常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海边?还埋怨我老爱吹海风,说我老了以后会头痛,但我还是一有时间就往海边跑。”
他不知道为什么转了话题,但他愿意顺着她的心意对话。“对,为什么?”
“我喜欢看海浪,因为打上岸的浪花,卷得再远都会回来。”
“所以……”
“我害怕消失、害怕不回来,害怕曾经存在的不再存在,我……害怕死亡。”她说得极其郑重。
然后他终于明白了,牢牢握住她的手,轻问:“你知道我将会死亡,所以刻意拒绝,刻意冷漠、疏离?”
她点点头。“虽然我能用平静表达伤心,却不代表我喜欢伤心、愿意伤心。我的心很脆弱的,需要好好护着。”
他笑着举拳捶捶自己胸口,朝她扬扬下巴,“挺结实的。”
她面露不解。
“我是副好铠甲,能好好护着你的心脏。”
他又喂了,喂她一口幸福、一瓢甜蜜、一杓满足……他总是不停投食,把她喂成无忧无愁的快乐胖子,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够不珍视?
丢掉害羞、迎头而上,她说:“那就辛苦你了,麻烦你好好护着。”
她郑重地将自己托付给他了。
开心、欢喜,幸福将他淹没,他将她拥入怀里,仰头看着天边月亮,圆圆的月,圆满了他的心、他的爱情。
从来没有过一刻,他这样感激老天,予他一次重生……
“我不会死的。”
“我知道。”他努力改变那么多事,定不会让她面对死亡。
“我要跟你白头到老。”
“老到哪儿也去不了,你还是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好,我承诺……”
第十三章 一家人再享天伦(2)
搬家这天是个好日子,王府大街上,许多店家也选这天开张,鞭炮声此起彼落、热闹非凡。
从买地盖屋,梁璟朱投下大笔金钱与心力,规划出即使是京城也看不见的繁荣街景。
新城区纵横各有十条大街,以及许多纵横小巷,有商区、有住宅区,整个城区有将近四千间铺面及宅子。目前以王府为中心,只完工六成建筑,工人仍继续施工中,即使如此已经有数百家商铺入驻。
梁璟朱只留下三十个铺面,其他的慢慢释出中,汪大总管保守估算,等所有铺面全都卖掉后,不但能回收拿出去的一百万两,还能挣得一百五到两百万两。
这是在没有炒房的情况下,若日后有人看好这城区,房价自会再飙涨。
上个月他又在城西处买下数千亩土地,准备盖书苑。
买地那天叶曦跟去了,她看着放眼望去寻不到尽头的土地,问:“书苑可以由我来规划吗?”
“好。”这是梁璟朱给她的标准答案,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点头,如果她做得不周全呢?无妨,他来周全她。
“我想办间女校,行不?”
“行。”还是一贯的正面回答。
“我想再办间技术学校,行不?”
“技术学校?那是什么东西?”
“教人如何做生意、如何种田、如何做菜、如何行军打仗……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在生活中学习经验,如果将经验汇整起来变成课程,通过有系统的教学方式,让有兴趣的人去学,势必能够得到更多人才,这个国家会更加蓬勃发展。”
他看着她,惊艳了,许久才道:“你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肯定很有趣。”
“是啊,很有趣。”
从那之后,他经常与她聊“有趣的世界”,她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人可以和自己谈论不能与外人说的秘密,这让她感觉不再孤单,且满腔思念有了宣泄。
“四哥,我可以跟你住同一个院子里吗?”梁璟邺把王府逛一圈,宅舍不多、占地也不大,里里外外加在一起不到五十间房屋,院子虽修得精致却不够大气。
为此梁璟邺抱怨过,但叶曦却说:“高门大户把宅子修得又宽又大,是为了不让女子抛头露面,想把她们关在宅子里过一生,你希望我被关一辈子吗?”
当然不行,姊姊能干有才华,把她关在后院绝对是糟蹋。
“不可以。”梁璟朱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可是……”梁璟邺还想再争取,没想这时候下人来禀报——
靖王妃到港口了。
“怎么会这么快,应该还要三、五日的。”梁璟朱忙道:“备车,我去迎接王婶。”
“我也去。”
梁璟朱看向她,舍不得离开许家村,她昨晚一夜没睡,同他坐在屋顶上,回忆这一年多来的点点滴滴,说着说着肿了眼睛,最后靠在他怀里小憩,没多久天就大亮了,她的眼睛还红着呢。
应该让她歇歇,免得王嫡心疼,但他无法拒绝她,只能说:“走吧。”
跨上马背,他将她带在胸前,这景象在闽州,百姓屡见不鲜,只觉得闽王心疼人,却没人指责叶曦不守礼节。
“我也要去。”梁璟邺抬脚跟上,但吴先生手脚麻利、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淡声道:“七皇子,习武时辰到了。”
*
叶曦引颈翘盼,在找到熟悉的身影时,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跳下马背拼命往前冲,一面跑一面挥手。“娘……娘……我在这里!”
靖王妃回头,看见一个满脸泪水的小姑娘朝自己跑来,展开双臂相迎。
下一刻,叶曦紧紧抱住靖王妃,哽咽喊,“娘……曦曦想您……”
“我的乖女儿。”她推开曦曦,看几眼,再次抱紧。“瘦了。”
“没瘦,是长高。”
“长高好,小时候就常说要长得跟爹爹一样高,爹爹等着呢。”
叶曦听见声音一愣,抬起头,讶问:“爹,您怎么来了?”
“我家曦曦这么能干,皇上若不让我过来看看,我定要翻脸的。”大掌拍上叶曦肩膀,赞赏的目光凝在她脸上,靖王不断点头,满面骄傲。“做得好,不愧是我梁玺耀的女儿。”
她始终是爹爹的女儿……笑了,脸上的骄傲和爹爹如出一辙,谁说他们长得不像?
梁瑀昊掐上她的脸。“拿我的龟息丸做坏事,知不知道我被爹娘念了多久。”
“二哥、二哥、二哥……”看见梁瑀昊,她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喊二哥。
他笑得找不着眼,把妹妹的头发揉成鸡窝。“好啦、别喊,哥原谅你了。”
臭小子,什么原不原谅?得了便宜还卖乖!靖王不满地赏儿子后脑杓一记,拉过女儿道:“幸好你提一嘴,你二哥才会想到做龟息丸,那可是好东西,往后再有人受伤动手术就能用上,现在军营里开始采买,等瑀昊赚到钱,叫他给你分红。”
最后,梁瑀晟上前,问:“真的长大了,很心……苦对不?”
他们约定过的,从“辛”到“苦”中间拉长了语气,代表不是“辛苦”而是“心苦”,而另一方必须安慰心苦之人。
他始终知道她心苦,始终知道长大于她,并不容易。
不过叶曦说:“有那么多的事要忙,心、没时间苦。”
打哑谜似的话,旁人没听懂,彼此却都明白了。
梁瑀晟轻叹,说到底最了解曦曦的还是璟朱,知道她伤心的时候,就让她忙得像颗陀螺,转着转着哀愁就转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