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买卖人口还真的无罪,要不牙婆靠啥吃穿,话纯粹是她胡扯出来的,不过拗口的字句绕得没见过世面的吴夫人一阵呆。
吴老爷忙道:“公子见谅,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别听她的,那五百两就是吴家许给叶家的聘金。”
“头发长见识短?意图散布于众,而指摘或传述足以毁损他人名誉之事者,为毁谤罪,可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
最见不得男人理直气壮贬低女子,叶曦下意识在璟朱怀里碎碎念。
没办法,她是学霸,律法条文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她声音很低,但梁璟朱听见了,忍不住失笑。前世他死后,她到底遇到什么,怎会有这些奇思怪想?
“婚嫁是你情我愿的事,但很显然我家曦曦不想嫁……”
吴夫人插话。“她是心甘情愿上的花轿。”
“是吗?你心甘情愿上的花轿?”
叶曦摇头。“没有,我被下药了,迷迷糊糊间听说吴家也为今晚备妥春药。”
“哦,所以是下毒?不晓得这种行为犯了哪条律法?”他就爱听曦曦的拗口话。
叶曦接道:“将已渗入、添加或涂抹毒物或其他有害人体健康之饮食物品或其他物品混杂于公开陈列贩卖者,处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若因此致人于死,处无期徒刑或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吴老爷立刻辩道:“又没有死人。”
“我被强迫嫁给吴进财,神志清醒后,我定会立刻自裁。”叶曦蹶嘴说。
“那就有死人啦。看来吴老爷犯下不少罪,待我回去一条条记下,再送进官府里,届时官家来提人,还请吴老爷别反抗。”丢下话,他将叶曦抱起往外走。
这下子吴老爷吓大了,连忙挡在门口,不让他们出去。
“怎么?你想剥夺他人行动自由、强制我们行事?吴老爷可知道妨碍自由非告诉乃论罪而是公诉罪,你确定要这么做,不后悔?”梁璟朱说道。
他背起来了,那回瑀昊不让曦曦跟出门,非要她待在屋里绣花,她就是用这篇说词,逼得瑀昊不得不带上她。
吴老爷心急啊,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却明白不能就这样让他们离开。
这时紧赶慢赶、终于进到吴府的许睿,在看见吴老爷和梁璟朱对峙同时,心头乍然一惊,连忙扬声道:“不得对四皇子无礼。”
四皇子?那是皇帝的……儿子?
这下嚣张的吴夫人软掉两条腿,死定了……
一件大斗篷密密实实地将叶曦裹进怀里,坚硬的胸前贴着一个娇软身躯,陌生的经验让梁璟朱觉得心悸,很舒服的那种心悸。
是,他想明白了,明白这段时间、胸口那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感觉,它们叫做——喜欢。
也许从很早以前,这种感觉就开始酝酿,只是他的心太忙,忙到这种感觉被忽略。
她瘫在他身上,随着大马前行,舒服的心悸被蹭出几分激烈,男性冲动正在一寸寸谋杀他的理智,逼着他做出会后悔一辈子的事。
明知道不是她的问题,他还是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坐直?”
叶曦有气无力地回答,“如果你连吞三天迷药,半口饭都没得吃,还能够坐直的话,我崇拜你。”
席疡嘴,当她爱靠?他又不是Chesterfield百分百英国工匠制造的经典沙发,如果有选择余地……叶曦笑了,弯弯的眉、弯弯的唇,她在他怀里扬起弯弯的喜悦,她更想选择大哥、学长,选择她爱慕了两辈子的男人。
原本的原本,她想用慢火熬出汤汁,熬出浓浓的爱情,让瑀晟对自己爱不释手,决定永不分离。但是经过这场,她害怕了,害怕那个给足她恋爱感觉的人成不了她的谁,害怕到最后是一个给不了她恋爱感觉的男人成了她的谁。
所以不想细火慢炖了,她想要大火爆炒,为自己炒出色香味俱全的爱恋。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梁璟朱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没听见,脑袋很昏。”她随口敷衍。
梁璟朱翻白眼,他的好心总是撞上驴肝肺,亏他心疼她喝三天迷药、坐不直身,只能硬逼自己转移那份形容不出的感觉,这才找话同她说,没想到她半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在生气!叶曦相信。因为他的手臂硬了、胸口绷了,没猜错的话,他正在对自己隐忍,他肯定觉得她很麻烦。
梁璟朱确实在隐忍,但隐忍的原因不是她想的那一个。
叶曦觉得罪恶感,因为她对他很不好。
她担心感情投入太过,日后面对他的死亡会伤心太过,因此始终不愿意正视他的存在。但不管愿不愿意正视,她无法否认一个事实——他待她真的很不错,她应该懂得感激。
她破天荒地对他温柔了。“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能再讲一遍吗?”那是求饶的口气,熟悉她的他很清楚。
“我说,你还想回叶家继续报恩?”
她的温柔瞬间被谋杀,梁璟朱真讨厌!他这话,分明就是在逼迫她面对自己的愚蠢。
对,是她的错误决定差点把自己推进地狱,可是要她低头道歉?很抱歉,就算决定错误,她也没对不起任何人,她唯一亏待的只有自己。
“怎不说话?”他催促。
叶曦气他,却还是老实回答。“我不想回叶家,我要自立女户。可是大梁的律法……我知道有困难。”
“我是大梁四皇子,区区名帖女户有何难?”她的难,是平头百姓的难,与高高在上的他没有一文钱关系,不过是翻手覆手的事儿。
“你肯帮我?”她抬头喜问。
不帮干么说?梁璟朱撇嘴,她肯定是迷药喝多给喝笨了。“想我帮忙?行啊,讲两声谢谢来听听。”
说谢谢?有啥难的,这话在她不到一岁时,就会为了讨颗糖,对陌生人说得无比流利。
开说了!“谢谢、谢谢……”
她在他怀里一遍遍说着谢谢,软软的身子在他胸前蹭着,蹭出他一波强过一波心悸,这丫头多矛盾啊,有时候傲气到令人头痛,有时候却可以不要脸皮,痞得让人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而她没发现,她的不要脸只会在让自己感到安心的人面前出现,她不是天生骄傲,她的傲气只是张面具,用来撑起她倔强的自尊心。
他知道她是受害者,知道她很委屈,却想到如果自己晚到片刻会产生什么后果时,忍不住抱怨。“就这么迟钝?叶田氏想对付你,你竟没有半点感觉。”
不就是忙吗?何况当年叶田氏连靖王府嫡女都敢算计了,她是什么咖啊,哪会下不了手。半晌,她长叹道:“记不记我坚持离开王府的原因?”
“后院斗争?”
“我以为只要不见面、不接触,再多的嫌隙怨恨都会消弭。”
“道理上是这样没错。”
“但好像错了,我还是错估女人的妒恨。”
“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有梁瑀晨的手笔?”
“她给叶田氏五百两银子,命她促成此事。”话出口后,两人不发一语。
梁璟朱浓眉深锁,他不待见梁瑀晨,因为她自私粗鄙、言语难合,但即便如此终究是亲妹妹,有好的也不会越过她。
就他所知,王叔和王婶对她满怀歉意,多方补偿教导,这样的生活,她还有什么好怨恨?
“你打算怎么做?报复回去?”
叶曦抬头,半颗头颅从披风里露出来。“报复来报复去,一门心思全放在这上头,日子还要不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