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无声地笑了两声,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姑娘,您没事吧?”丫鬟们围过来,青竹代表出声询问。
沈琪瑄摇了摇头,冲她们安抚地笑了笑,“没事。”
“那是什么人啊?”青竹满面狐疑。
沈琪瑄转着腕间的珊瑚珠子,微笑道:“庆王世子。”
三个丫鬟三脸懵,最后还是青竹发出了声,“那不是姑娘的未婚夫吗?”
“是呀。”
丫鬟们心下暗自都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什么不相干的外男靠近姑娘。
沈琪瑄心中叹了口气,可能她的人生真的快要走到终点了。
算了,反正如今这么活着也没什么劲儿。
*
沈琪瑄后来想明白了,她跟未婚夫之所以没谈拢是因为彼此的诉求不同。
对方显然有让她加入团队协同作战之意,而她则更想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自由地玩乐。
于是,分歧就产生了。
结果,他协同作战不了,她也玩不成。
大抵可以用不欢而散来形容他们的情形,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罢了。
她原本便已处在了一个最差的处境,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正所谓,人生除死无大事,而生死在她这里早已是可以预期的,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得过且过,日子过得糊涂,真让她打起精神变成宅斗高手,委实有些强人所难。
总之她对于生存已经失去动力,人总有一死,而且又有那个带有预示意味的梦出现……就这样吧。
成功疏导了自己的心情后,沈琪瑄又一次躺平,任凭现实摧残。
她其实不是什么太过聪明的人,在生存环境险恶的情形下,也生不出挑战或者开创新局的野心,认为自己战力不足。
早前,她便隐隐有不好的直觉预感,未婚夫的出现只不过是肯定了她之前的猜测罢了——她是个注定要被牺牲的炮灰。
炮灰就要有炮灰的自觉,至少死后也算是风光大葬,排场还是有的,没准儿死了之后她又穿回原本的世界了呢?
那真是超美好的一件事!
因为这个可能的猜测,她现在对于死亡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为防在她死后发生盗墓事件,死前一定要嘱咐家人不要陪葬贵重物品,呃,只有这件事才真正值得她这个将死之人上心。
坐在凉亭中的少女面容恬静,似在欣赏远山之美,不会有人想到她正在琢磨身后事,记下若干建议。
不远处的空旷之地上,包括常平侯府未出阁姑娘在内的一些千金小姐正聚在一处谈笑,唯有她这边独美。
眼瞅着别人自成一个小团体,将她隔绝在热闹之外,沈琪瑄习以为常,淡然处之,伸手拢拢身上的斗篷,她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暖玉,一边欣赏姑娘们的游春图。
自得其乐这种事,如今她已然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看着远处走近的几个身影,沈琪瑄目光闪了闪,哦,古代版变相的联谊相亲吗?
她秒变吃瓜群众,可却不知,别人也在关注她。
沈琪瑄身为常平侯嫡长女,庆王世子的未婚妻,甚少在人前露脸,但过来相看的也都得到暗示,凉亭里的那位名花有主。
尽管如此,出众的容貌,出尘的气质,依旧惹来了旁人不着痕迹的打量。
无欲则刚,因为看透人生、无所求,人自然便超凡脱俗,沈琪瑄因此别有一番韵味吸人眼球。
她今天偷偷倒了一碗药,因此嘴里不似往日一般苦,口中含了一枚蜜饯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龙锦昱堂而皇之走进凉亭时,少女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讶异,但飞快地便恢复了正常。
“心情很好?”龙锦昱问。
虽然对方一脸温和浅笑,沈琪瑄却分明感受到脊背发寒,这是笑里藏刀式温情。
但她依旧十分正直地回了句,“之前是的。”见到他之后明显变差了。
大哥,咱们之前明明已经谈崩了不是吗?您这还来露什么脸,博曝光度吗?又没有收视率要求,啧。
“那是看到我不开心了?”他明知故问。
沈琪瑄无辜地眨了眨眼。
龙锦昱指指被她把玩的暖玉,“过河拆桥速度是不是太过翻脸无情?”
沈琪瑄一副不懂就问的求知口吻,“桥都断了,还怕翻脸吗?”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龙锦昱感受到了来自未婚妻的叛逆挑衅,小姑娘年纪小,脾气可一点儿不小,竟是个刺头儿!好,很好!
“你这是有恃无恐?”龙锦昱微笑低问,真觉得他拿她没办法了?谁让她从出生就跟他绑在一起,而且还得绑一辈子,他不同意拆桥,这可不算欺负人吧。
“世子言重了。”她四两拨千斤。
龙锦昱朝自己身后提着一只食盒的侍从看了一眼,沈琪瑄也跟着看了过去。
“本来是拿给你尝尝的。”他不无遗憾地表示。
她毫不遗憾地表示,“我胃口向来不好,没什么能入口的东西。”不劳您白费心机。
“难怪身子骨这么弱,都禁不住一阵风。”
“哦,也还好,反正我素日也是不出门的。”风又吹不到我。
有少女娉婷而来,分花拂柳,身姿婀娜多姿,在亭外飘飘下拜,声若黄莺出谷悦耳动听,“见过庆王世子。”
沈琪瑄平静地看着来找存在感的庶姊,常平侯夫人私下针对她的事果然是秘辛,庶姊这是想捞个侧室什么的当吗?
龙锦昱此时已恢复成矜贵疏淡的表情,说了声,“不必多礼。”
“妹妹今日身体可好些了吗?”
倒也不必表现得如此姊妹情深,毕竟咱们连面儿都没见过几次,委实生疏。
沈琪瑄淡淡道:“左不过是拖日子罢了,倒让姊姊挂念了。”
她这话让沉玉菲一时无法搭腔。
龙锦昱闻言却是眉头皱起,面露担忧地看过去,“可是又哪里不舒服了?我从府中带了府医来,不如叫他来给你诊治一二?”
“不必了,沉痾固疾不必费心。”她拒绝得十分干脆。
这家伙,没事出行带什么府医?这摆明是别有意图。
是突然觉得让她这个未婚妻因病夭折不符合他的切身利益,所以想着搭把手救上一救?
啊呸!想救人,这十几年干什么去了?
现在才来太迟了,他想救她就会让他救了吗?
龙锦昱一脸不赞同地看她,“怎么能如此罔顾身体,也是常平侯府中人惯的你。”
沈琪瑄真想给他“呵呵”两字,这是演戏上瘾了吗?是在树立深情人设吗?
她并不想陪他演。
沈琪瑄当即手抚心口,秀眉轻蹙,一脸虚弱地开口,“我身体不适,先走一步。”
几步开外的丫鬟还没来得及上前,龙锦昱就已经抢先一步将未婚妻一把捞抱而起,大步朝亭外走去。
三个丫鬟赶紧跟上。
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抱进怀中,沈琪瑄瞬间就被吓得身子僵硬,心念急转,四目相对间,空气都有些凝滞。
“难受吗?”
看着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奚落之意,沈琪瑄就知道他这是故意的,她不想说话,想静一静。
*
沈琪瑄一路被人公主抱,径直抱入了某世子在寺中暂时落脚的禅院,并将一众侍从都隔绝在了房外。
沈琪瑄被男人毫不避讳地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出了声,“不是要看大夫,人呢?”
龙锦昱撩袍在她身侧坐下,一脸的光风霁月,“你又不是真病了。”
沈琪瑄无言以对,撇开脸,掩饰内心咬牙切齿的不满,龙锦昱却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