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沈琪瑄叹气,“说实话,以前大约真有可能做成,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是一样不占,没可能的。”
“为什么?”
沈琪瑄揉揉眉心,难得在人前露出疲倦的神情,“别问了,说了也没用。”
还不就是她遇到了一个神经病未婚夫,无视礼教规矩把肉先吃进肚子里,就像野兽圈地盘,宣誓所有权,霸道凶残。
掌控欲和独占欲太过强烈,强烈到让她心悸,如同沉寂的火山底下蕴藏着骇人的岩浆,一个控制不住喷发,就是灭顶之灾。
原本以为靠着无法生育这个由头能让这个“无后为大”世界的男人不再纠缠自己,但似乎这个男人没怎么放在心上。
程济世有些不死心,“真不试试?”
“试什么?”
龙锦昱带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程济世身子顿时不受控制地一哆嗦。
“没什么。”沈琪瑄直接否认。
龙锦昱毫不避讳地撩袍在她身边坐了,程济世下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龙锦昱扫了眼,勾唇一笑。
“世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自己的宅子,什么时候来有问题吗?”
沈琪瑄努力心平气和地微笑,“没问题。”
龙锦昱“刷”地一下打开手中的扇子轻摇,“程老,阿瑄的身体没问题吧?”
程济世急忙答道:“继续休养就好,不必刻意用药。”
“有劳费心。”
“老朽应该的。”龙锦昱笑着问:“那还有问题吗?”
程济世忽然福至心灵,赶紧起身告辞。
院子里没有外人了,龙锦昱这才转向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
“气色看着好多了。”
“他们照顾得很好。”
龙锦昱将扇子一合,用它挑起了少女的下巴,兴味地道:“那怎么看到我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沈琪瑄伸手格开了扇子,叹了口气。
“怎么又不高兴了?”
沈琪瑄从石桌旁站起身,“我回屋里躺会儿。”
龙锦昱跟着起身,声音欢快,“一起啊。”
她的脚步一顿,伸手扶额,她最近好像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龙锦昱的手搂上她的腰,在她耳边轻笑,“阿瑄是个聪明人,做事懂分寸的,是不是?”
“有需要我做的事吗?”她反问。
“不需要。”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拿,“阿瑄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好。”
“随你吧。”她不想争论没有意义的事。
“不是累了想休息,怎么不走了?”他调侃。
沈琪瑄垂下眼睑,迈步。
住得久了,屋子里便开始有了居住人的自身痕迹。
不知不觉就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在这期间她却甚至连外面的小院子都不曾出去过,似乎十分习惯画地为牢,自我禁锢。
天气从炎炎夏日已经过度到了秋高气爽,现在偶尔到院中小坐,沈琪瑄都已经不得不开始系披风了。
一进屋子,龙锦昱就伸手解下了她身上的披风,随手挂到了一边,半揽着她坐到了临窗的罗汉榻上。
“要不要陪我手谈一局?”
沈琪瑄不为所动,“我并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在别人学习的时候,我在卧床吃药。”
龙锦昱轻笑,“难道不是阿瑄太懒的原因吗?”
“当然不是。”她否认得毫不心虚。
龙锦昱不死心,“想来为我抚琴一曲也不可能了?”
“何必明知故问。”她依旧云淡风轻。
龙锦昱忽地开始叹气。
沈琪瑄并不主动询问,而是耐心地静待下文。
果然,他在叹了几声后,发现对方并不为所动,只好自己往下说:“那针黹女红呢?”
这次轮到沈琪瑄叹气,“世子真是想太多了。”
他突然无比认真地看着沈琪瑄的脸,盯着她清澈却又平静无波的双眼,“阿瑄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冷淡?”
“大概是因为我情感缺失吧。”她笑得漫不经心。
龙锦昱将她搂入怀中,在她看不到的脸上,眼神晦暗如海。
大手轻扶着少女的后脑,动作充满了安抚的意味,他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回响,“你讨厌继妃,我却最恨常平侯府。”是他们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沈琪瑄没有对此做出回应。
嗅着沈琪瑄身上幽幽的药香,龙锦昱往她颈边埋了埋头,“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很快你就能嫁过来了。”
“不是明年吗?”她从他话里听出了不对。
“我等不及。”他将人越搂越紧,“想天天抱着阿瑄入睡,然后再一起醒来。”
但她一点儿都不急!
沈琪瑄不情愿,但这话却不能说出口,怕惹来男人的疯狂。
这真的是个神经病!他骨子里透着疯狂,根本就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润如玉,完完全全的表里不一。
她到底是怎么招惹到这么个混蛋的?
沈琪瑄在心里又发出一声叹息,这么下去她可能会早衰……啊,好烦!
察觉到怀中人的不适挣扎,龙锦昱才发现自己搂得太紧了,赶紧松了松手,关切地问:“没弄疼你吧?”
沈琪瑄伸手将他推开,正了正衣襟,摇头。
“想出去走走吗?”
沈琪瑄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慢悠悠开口,“以前我一直养在侯府,虽然病弱倒也还好,可自从我第一次出府,保国寺连番变故,出府避暑,又是九死一生。”
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可能我这命格真的不适合出门,属于出门带灾型。所以,还是算了,反正这些年我也习惯了,四四方方小天地,适合被圈养。”
龙锦昱难得沉默起来,她话中没有一字抱怨,可他却感悟到了别的东西,她真正想表达的是——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圈养,有何不同?又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既然没什么能让人高兴的,她凭什么要对他态度不一样!
态度冷淡吗?她刚才能回答他一句感情缺失都算是给他这个庆王世子面子了。
第四章 豢养生活(2)
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后龙锦昱出口的却是——
“你想做什么?”
沈琪瑄不解地看着他。
他手轻轻摸上她的脸,认真又温和地道:“如果你自由的话,会做什么?”
沈琪瑄一下就笑出了声。
看少女脸上是笑的,眼神却是平静的,龙锦昱的手指忽然蜷了蜷。
“‘如果’其实才是这世上最残忍的,因为是假的。”她缓慢而平静地对他说,嘴角不经意间带出了几分讥讽。
他们彼此都知道,龙锦昱不会让她自由——有些“如果”可以争取变成现实,但大部分都难以实现,就比如自由,是她怎么争取也争取不来的,所以才说是假的。
龙锦昱目光沉沉,沉吟了半晌才道:“那怎么办?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离开的。不过,只要你不想着离开,随你怎么闹腾,把天捅破了我也给你撑腰。”
沈琪瑄偏了偏头,不置可否。
“没什么想对我说?”他扬眉。
“孽缘。”她到底给了他一个答案。
龙锦昱突然哈哈大笑,一把又将她搂入怀中。
男人搂得很紧,笑声透过胸腔传给她,沈琪瑄却无法感同身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之所喜,也许正是她之所哀。
“孽缘也是缘,总归是缘。”
龙锦昱笑声愉悦,将未婚妻抱上膝头,手托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直到将她吻到几欲窒息才微微放开了她,但两人仍气息相缠,近在咫尺。
“今晚我留宿。”
沈琪瑄的身子颤了颤。
龙锦昱抵着她的额头轻笑,“我会克制,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