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属女奴的特权,至少食衣住行都还被伺候得好好的,而成为普通奴仆后,她的死活根本无人过问。三餐与用水照常送到,但是她双肩沉重得举不起来,连筷子都拿不住,只能勉强忍着痛喝水,然而流出嘴角的水远比喝进去的多。
或许是鞭刑伤到了内脏,她没有进食的欲望,只是不停干呕着,直到呕出苦涩的胆汁。时间已经失去意义,她疲惫的卧躺在监牢的床上,视而不见的看着四面墙,生命力从背上的伤口逐渐流失,她怀疑是否能够撑到卡瑞洛回来。
监牢内虽然通风良好,但是伤口没有经过治疗,受到感染而发炎,她开始发高烧。
有时热得像是身处火炉,有时却又冷得全身颤抖,她呓语着,紧咬牙关,半昏迷半清醒,梦境像是永远不会停止,许多的人影不停在她眼前晃动。
梦里像是看见巧芙站在她面前摇头,一脸悲哀的说:“这世界上,谁真的懂得谁的挣扎?”甜美的五官上尽是无奈,眼眸深处其实有着歉意。
芷瞳昏眩着,又看见黎展德出现,穷凶极恶的喊叫着,用手掌掴她,咒骂她无法守贞,指控她下贱。然后黎展德变成了父亲,鄙弃的看着她,而母亲不停的掉泪,她茫然的站在原处,接受众多的指责。百口莫辩之下,她开始无意识的尖叫,而那些熟识的人在她的尖叫声中徒然碎裂成千万片。
她原本的世界早已经崩解,而任谁也无法将碎片拼成完整的图片。
卡瑞洛出现在她的梦中,先是无情的夺取,残忍的伤害她。那双蓝眸里有着让她迷惑的情绪,她困惑的皱眉,努力想看清晰些,无奈脑子却无法思考。
那双蓝眸逐渐变得清楚,掩盖在真实情绪上的冰冷竟被愤怒与担忧所取代,他彷佛因为狂怒而大吼着,嘈杂的声音让芷瞳慢慢醒来,她仍旧疼痛着,软弱的躺在沾满血污的床上。
“该死的!是哪个人对她用刑?”卡瑞洛进到监牢内,所看到的景象让他惊骇欲绝。
他匆忙结束意大利方面的会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瓦雷斯。知道芷瞳不会乖乖做普通奴仆的劳役,却也没有想到她竟会把自己整到几乎丧命。当他看见躺在床上、浑身是血又高烧呓语的她时,他的心跳差点停止跳动,巨大的愤怒淹没他,她身上的痛楚只怕不及他心中疼痛的千分之一,霎时间他无法思考,只想着要将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牧师从门口缓慢的走进来,平静的回视狂怒中的卡瑞洛。“行刑是由所有成员决定的,她犯了错,必须接受处罚。”他合上手中的圣经。
当初执行的仆人在一旁发抖,看着发怒的卡瑞洛,他似乎能够看见自己的死期已经不远。
卡瑞洛紧抱着怀里的芷瞳,担忧的测量她的体温,发现她的额头烫得惊人。心中不停的咒骂着,怎么竟将她单独留在瓦雷斯,还好回来得早,不然只怕他回来时,芷瞳已经香消玉殒。
“我要那些人付出代价。”他咬着牙低语。
“你不是声明过,连芷瞳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你要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杀掉其他的伙伴?这是否有些违背常理?”牧师问道,嘴角浮现微笑,但微笑很快的消失无踪。
卡瑞洛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看着领导人。他知道这是牧师逼迫他承认芷瞳对他重要的方法,但是怎么样也不需要下如此毒手,将她伤得几乎死亡,只为了证明他对她的在乎。
“你在逼我承认。”他冷然的说,刀剑般的目光扫向一旁发抖的仆人,眼眸里杀机陡起。
“没错,孩子。你不停的摆荡着,不愿意承认简单的事实,而你的不安定威胁到瓦雷斯,让其他成员紧张,我已经厌倦了你的易怒与不冷静。早点承认事实不是比较愉快吗?”牧师淡淡的说,罔顾仆人哀求的眼神,转身走出监牢。
芷瞳朦胧间听见那些对话,不太能确定牧师话中的含意。她们在疼痛着,喉间干涩,直觉的攀附他,像是已经等待了他一辈子。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让她感到安全。
卡瑞洛看着怀抱中脸色苍白的芷瞳,急着要将她带去接受治疗。但是在离开监牢之前,他还有事情必须要做。冷眼看着仆人,他伸手拿取墙上的皮鞭,蓝眸里有着惊人的怒火,让人联想起地狱里的硫磺火湖。以惊人的速度和准确度,他挥鞭出手,皮鞭卷住仆人的颈项。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卡瑞洛缓慢的说道,低沉的声音像是死神的宣告。他收紧手中的皮鞭,无情的看着仆人因为缺氧而挣扎着。
仆人跪了下来,在地上挣扎着,却无法挣脱皮鞭的掌握。他奋力的嘶吼,感觉血液全冲向头部,因为无法呼吸而痛苦着。
卡瑞洛眯起眼睛,继续收紧手中的皮鞭,突然间一双缠满绷带的小手紧握住皮鞭,用微小的力气与他抗衡。他震惊的低下头来,不敢相信身负重伤的芷瞳竟还有力量。
她听见仆人的嘶吼,心中有股冲动在翻腾着。纵然身子仍在疼痛,却还是硬撑着爬起身来,不顾动作会撕裂背上的伤口,她咬着牙扯住皮鞭,制止卡瑞洛的行动。
看着那双蓝眸,她叹息着。她深知他的无情与冷酷,但是却不能认同罪恶,怎么也不能让他在她面前杀人。
“不要伤害人,尤其是不要为了我而伤害人。”她虚弱的说,笔直的看进那双蓝眸里,在那里看见了激烈的情感。她一直看见那些激烈的情感,却没有勇气去承认,这么一个罪犯呵,有着最不可原谅的罪行,她怎么能够倾心?
说话与行动耗尽她的体力,几乎是一说完话,她就陷人深深的昏迷中,双手再也握不住皮鞭,颓然倒进他的怀抱里。
卡瑞洛紧抱着她,抿着唇沉思半晌,终于松开手中的皮鞭,站起身往外走去。
死里逃生的仆人干咳着,不可置信的摸着红肿的颈项。他刚刚竟在卡瑞洛的手下捡回一条命,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任何人都知道卡瑞洛没有仁慈、没有怜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如今这个恶魔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决定。谁能想象得到,这么一个东方小女人竟然能够影响盛怒中的毒枭,改变他的决定。
疼痛逐渐减轻,芷瞳在柔软的床上翻腾着。每次或热或冷时,总有一个宽阔的胸膛熨烫着她的肌肤,用不知名的语言轻哄着、安抚着。
不知过了多少天,她再度清醒,而背上的疼痛已经逐渐褪去。
柔软的大床上飘荡着巾帷,她轻眨着眼睛,凝聚焦点,认出这是卡瑞洛房里的大床。她躺着不动,思索着这些时日以来的事情,却难以拼凑起半昏迷的期间所发生的事情。
记忆里只有他的影像,但是那么温柔的形象根本与他联想不起来。她怀疑一切都只是梦境,但是当她转头时,蓦然间呆住了。
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从来拿刀、拿枪的手如今细心的拿着毛巾,小心翼翼的将毛巾扭干。专注的表情,像是正在做今生最重要的事情。他转过身来,走近床铺,想将毛巾覆盖在她额上。看见她已然清醒的瞬间,蓝眸里有着狂喜的火焰。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无人开口。半晌之后他缓慢的靠近她,将毛巾覆盖在她的额上。蓝眸里的狂喜转眼间被掩盖,他又恢复成冷静自制的男人,只有些微颤抖的手泄漏他曾经经历过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