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让翟凤玺一个人说完了,无颜只能无言,再加上以翟凤玺的个性,再多的理由她也听不见去,所以她也不指望翟凤玺会了解什麽叫作「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
而她,在很小的时候被卖进翟家当下女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死活的权利,主人让她生她就生,主人叫她死,她也不能苟活,现在只是让她出嫁,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了。
「无颜没有意见。」
「那就这麽办吧。」翟大富拗不过女儿和妻子,终於还是妥协了。
第1章(2)
严宅里外都张贴着大大的囍字,奴仆们相当忙碌之外,严承也没闲着,他三不五时就走出厅堂,左看右瞧,就怕哪张罗得不够仔细,会对即将进门的新娘子失礼。
再来就是平日总是挂着严厉表情的那张脸变柔和了,偶尔唇角会不经意的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新人还未到,报马的就先快马加鞭跑回来报讯了,说新娘子已经过了桥,等过了街,就要到达严宅了。
一听,不等管家发号施令,奴仆的手脚加快了些许\\。
管家转身问严承,「少爷,这儿风大,您要不要进屋子里去等着呢?」
「我就在这等着。」
虽然他曾偷偷去看过翟凤玺,但是一想到这是十年後第一次真正见面,他的心情就格外紧张。
他的命是她救的,对她,他有满腹的感激,但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丝丝的自卑,想起脸上的残缺,再思及她的美好,他突然害怕自己会被嫌弃。
「那老奴去大门口候着,少夫人到达,老奴马上进来通知您!」
「去吧。」
刘管家正想离去,严承唤住他问:「刘管家,你觉得我现在怎样?会不会很丑陋?会不会吓到新娘子?」
「少爷,您很好,别担心。」
「是吗?好吧,那你去等着吧,到了马上叫我。」
老管家的话让严承松了一口气,也多了一点信心,他静静的站在厅堂外等着与翟凤玺相遇的时刻。
另一边,石无颜的心情也是忐忑不安的,她这辈子没坐过这麽好的轿子、没穿过这麽好的衣服,翟大富怕她会丢了翟家的脸,这回把属於翟凤玺的都搭给她了。
但她很清楚,这次去,就是个谎言的开始,翟大富说他们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如果她露了马脚,让严承察觉出她的身分只是个下人,那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上花轿时,她差点因为腿软而直接跌进轿子里。
现在,明明是秋末,她却热得手心直冒汗,一颗心不断的期许\\着,路长一点、轿夫脚程慢一些。
但未能如愿,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媒婆靠在窗口对她说:「少夫人,我们已经到达严宅了。」
到了,意味着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静静的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切挑战。
在主厅堂外的严承还没听到管家来报,就先听到了炮竹声响彻云霄,他知道等待已久的人已经到来,一颗心又再度紧张了起来。
他返身走回厅内,下意识地来回踱步。
「少爷,该请新娘出轿门了。」
「等等。」
「再等就要错过良辰吉时了。」刘管家再度提醒着。
「是吗……那就走吧。」知道无法闪避了,严承收起自卑感,再度挂上不可一世的面具,举步向外。
喧譁声有点远,听说婚宴的宾客来得相当多,但都被安置得很远,因为严承不喜欢见客,所以来道贺的宾客中,除了当今皇帝的心腹外,谁也见不着他这大贵人。
严家的买卖做得相当大,南北货的转运都是严承在控管的,加上皇宫内院的内需也都由他在运筹,所以也有人私下称严承为商皇,意思是指他是商市里的皇帝。
李训是统治一国的皇帝,而他则是操控着商市里生杀大权的统治者,甚至听说他这名号的由来,还是当今皇帝替他冠上的。
所以他成亲是大事,来道贺的宾客不计其数,也因此,原本石无颜还心存一点侥幸的想法,想如果他被宾客灌醉了,就无法洞房,那她就能暂时躲过一劫。
她不敢妄想自己能当家做主母,能保住小命就很阿弥陀佛了。
但现在,严承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光听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她的一颗心就紧张得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严承的不安来自对外表的自卑,虽然面具遮去了半边脸,但是他知道翟凤玺肯定也耳闻过外界对他的评论,人们说他是只能存在於黑夜的鬼,因为他有张见不得人的可怖脸孔。
他虽然毁容了,却从来不觉得自卑,但是现在,他却非常害怕被翟凤玺嫌弃,所以,他迟迟不敢掀她的盖\\头,怕会吓着他的心上人。
突然他瞧见了桌上的酒,决定喝杯酒,让心镇定一些。
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心跳却还没有放缓的趋势,於是他又倒了一杯,如此连续喝了三、四杯烈酒,心虽然还是猛烈的撞击着,勇气却也多了几分。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秤杆,举步走向床榻,然後一口气掀开了新娘子的头盖\\纱。
这一掀,他愣住了。
他一眼就认出新娘子不是他要娶的翟凤玺,而是她的贴身丫鬟石无颜。
一想到自己被耍了,愤怒顿时充塞全身。
半边的面具,果然如外界所传闻,他在当年那场大火中毁了容貌,但那并不是吓到石无颜的真正原因,她被吓到,是因为发现他掀完盖\\头後瞬间转变的表情。
那愤怒的脸,让她隐约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身分曝露了。
「怕了?胆敢欺骗我,是该怕的!」严承露出狰狞的笑,脸朝她逼近了几尺。
这张脸,和翟凤玺相差甚远,她会被叫作无颜,不是没有道理的,她虽不至於丑陋,但姿色平庸,可笑的翟大富竟然会找一个和自己女儿差别那麽多的女人来顶替,看来他八成是忘了外界是怎麽传诵翟凤玺的。
外头说他是鬼,却歌颂着翟凤玺的美貌,所以总有人说,她该当皇帝的宠妃。
可偏偏当今皇帝爷情有独锺,加上翟大富的原故,所以从没对翟凤玺动过丝毫念头。
听完他的话,石无颜马上往床下一滑,双膝一曲,咚地跪到地上。
严承没有因此心软,他举步向前,一把将挂在墙上的剑抽离剑鞘,架在她的颈子上。
他以为她会求饶,但却发现她只是把眼缓缓闭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有一瞬间,他很佩服她的胆识,换作其他女子,很可能早就吓昏了。
「你以为我不会砍下你的脑袋吗?」
「无颜自知有罪,不敢求饶,全凭爷处置。」
奴,即是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她早就有随时会一命归西的心理准备,而且,她一点也不想欺骗眼前人,尤其她知道他脸上的伤是怎麽来的,更不忍心他被自己蒙蔽。
所以当他第一眼认出她不是翟凤玺时,她反而大大的松了口气。
「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愿。」他用剑尖挑高她的脸,让她面向自己,「我问你,现在你对谁忠诚?」
嫁鸡随鸡飞,嫁狗跟狗走,再说夫是天,既然她进了严家大门,当然今生今世只能忠诚於她的天。
「无颜已经进了严府,自然忠诚於爷您。」
听完她的话,严承略略心软了,但仍板着一张冷漠的脸蛋,冷峻的说:「你的头就先寄放在你的脖子上,在我想到怎麽处置你以前,不许\\离开这个房间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