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的脸色一白,“这事真传出去了?”主子的名声完了。
“嗯,我今儿个一听说就过来了。”拂春面含怒色,瞪着妹妹,“随茵,难道你打算任由那个恶毒的女人欺到你头上吗?”她不觉得妹妹会是那种被人欺负却不敢还手的人。
随茵沉默须臾,回道:“姊姊,再等我几天,好吗?”
她只是在等,她想再给恒毅一个机会,倘若他那边再没有消息,那么她也许就能死心了。
“你让我等你一辈子都成,可谣言都传成那样了,若再不赶紧澄清,只怕你名声就真要毁透了。”她是舍不得妹妹平白被人陷害冤枉。
“我知道。”
见妹妹还是摆着那张波澜不兴的脸,彷佛天下没什么事值得她挂在心上,拂春浑身的怒气彷佛瞬间泄掉了,最后她摆摆手,“罢了罢了,就再等你几天吧,到时候最多我出面替你澄清就是。”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这件事恒毅怎么说?”
小艾不平的抢着替主子回答,“先前王爷常来侧福晋这儿,但打明芳格格落水之后,他就没再过来,对侧福晋也不闻不问的。”
“恒毅不相信你?”拂春本就对恒毅颇有成见,此时更加觉得他配不上她的宝贝妹妹。
随茵自嘲道:“我才嫁来不久,到底比不过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妹妹。”
拂春不满地道:“有人相识几十年也不了解彼此,有人相识一天就能成为知已,他分明是对你没用过心!”
闻言,随茵几不可见的微勾起唇,“多日不见,姊姊说的话变得有见地多了。”
拂春早已习惯她那张嘴说不出什么好听话,不过仍是佯嗔道:“你这话说得我以前有多愚昧似的。”不过也是因为这样,她对妹妹的担心少了几分,她相信以随茵的才智,这件事定能自个儿处理好。
两人再叙了几句话,拂春才离开。
一艘画舫行驶在绿波荡漾的河面上,几名衣着华贵的男子,一边饮着酒,一边说着话。
“这女人就是不能纵着,一纵着她,就什么事都敢做了。”
“怎么,承平,你这是纵着哪个女人,给你惹麻烦了?”其中一人揶揄道。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的是恒毅家那个,连自个儿小姑都不能容忍,若是不狠狠惩罚她一顿,她今儿个只是推人下水,哪天说不得杀人都敢。”
“欸,说话轻儿点,恒毅在里头的舱房睡觉呢,可别让他给听见了。”一人提醒几个同伴。
几人放低了音量,有人感叹道:“恒毅怎么老遇上这种事?当年是他额娘嫉妒他阿玛的宠妾,下毒毒死了人,这会儿他自个儿的侧福晋又做出这种事情来,也莫怪他这几天心情不好。”
“不过他那侧福晋我倒是见过一面,一脸冷若冰霜,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心肠恶毒的女人,难道还会在脸上写字让你看不成?”
“依你们看,恒毅一向那么疼他妹妹,可会为了妹妹休了他那侧福晋?”
“这婚事可是太后指的,他要休怕是也不容易,何况他那侧福晋还是拂春的妹妹,拂春那人一向护短,他要是真休了她妹妹,依拂春的性子肯定会上他府里闹。”
“恒毅还会怕了拂春不成……”
说话之人突觉背后一凉,话语一顿,回头一瞅,瞥见恒毅不知何时过来了,就件在他们几个身后,那双眼阴沉沉的瞅着他们。
其它几人也吓到了,神情都显得尴尬。
其中一人连忙讨好的道:“恒毅,你醒啦,我让她们继续唱曲儿。”
方才恒毅去舱房里睡觉,怕吵着他,所以让那些琴娘和歌姬都停了下来,这会儿他连忙朝她们示意,让她们赶紧重新抚琴唱曲儿。
恒毅一脚踹向船板,那脚劲竟把旁边的船板给踹破了个洞,吓得众人都噤声不语。
“往后谁在议论我府里头的事,别怪我不客气!”恒毅一脸阴戾地警告,接着命人将画舫靠向渡头,要下船去。
这艘画舫的主人赶紧吩咐下人,将船驶回渡头。
“恒毅,咱们也没恶意。”一人试着解释道。
恒毅眼神阴冷的扫了他一眼,没答腔。
其它几人也都没再开口。
不久,船停在渡口,恒毅下了船,路八不发一语的跟随在后。
待恒毅走远后,船上几人才敢面露不满之色。
“什么玩意儿,咱们不就说了几句,有必要冲着咱们发那么大的脾气吗?”
“他这几日心情不好,谁惹了他,他都没好脸色。”有人缓颊道。
“不过一个侧福晋就把他给气成那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若不喜欢,要不休了,要不干脆送走算了。”
“我瞅着他这回说不得是动了心,自打他纳了侧福晋之后,便不再像先前那般常同咱们出来玩乐。”
“没错,先前他在提起他那侧福晋时,也不像以前提起他那病死的福晋满不在乎,那语气可透着抹亲昵呢。”
就在几人背着恒毅说着他的事时,路八已牵来两人拴在渡口附近的坐骑,两人上马,准备进城回府。
天边一轮红日缓缓西沉,两人迎着日落纵马奔驰。
坐在马背上,恒毅的心头宛如滚着一锅沸油,烦躁不已。
这几日他都没去找随茵,还一再想起十七岁那年,在那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后所听见的话——“我这心里装着的是谁你还不清楚吗?那恒毅我不过耍着他玩呢……”
“我就知道你不过是见他对你着迷的模样,心里得意罢了……”
这阵子,不论他对随茵如何疼宠,甚至为了她一句话,带她去了摘院翠,想向她表明外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他并未将谢娘他们当成玩物,他养着他们,单纯只是欣赏他们的歌舞乐曲,没有其它的目的。
可无论他如何对她,她始终对他冷颜相向,连虚情假意的敷衍都不肯。
正是因为这样,他越来越在意她,他觉得她与当年那欺骗了他情感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她不图谋他的任何财物和权势。
可那天,他却亲眼看着她推明芳进池子里,那一瞬间,他有种遭人欺骗的感觉,彷佛当年的事再次重演,他又再一次看错了人。
那日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就像当年,若非他亲耳所听,他不相信自个儿竟错付了真心。
他无法忍受这种事再次发生,然而真要他惩罚随茵,他又狠不下心来,因此不想在这样的心情下去见她,他怕盛怒中的自个儿可能会伤了她。
恒毅抬眸迎视着眼前那轮红澄澄的落日,陡然间瞥见前方官道上骑着马的另一人,那人忽然抬起手来,从他这儿望过去,一轮红日彷佛被那人抬起的手给托着。他猛地一怔,有什么闪进了他的脑子里,下一瞬,一个念头掠过,他一勒缰绳停下马儿,回头叫来骑在身后的路八。
路八上前,将马停在他身侧,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恒毅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急切,“路八,你觉得明芳真是被随茵推落水的吗?”
主子突然这么问,让路八有些意外,“当日的情景,属下没有亲眼见到,不好妄议。”
“先不论你是不是亲眼所见,你认为依随茵那性子,会将明芳推落水吗?”
路八沉吟道:“属下对侧福晋了解不多,只知每次见面她都面无表情,即使面对王爷也一样,似乎没什么事能引发她的喜怒。”这样的人要激怒并不容易,依他所见,那日的事只怕不是明芳格格所说那般,但他未亲眼目睹,不方便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