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没有,一来她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二来情况紧迫,她跟怀望心里都很清楚,没时间让他们伤春悲秋。
本来中情局的人以为怀望已死,她才能这样安然躲在这间小屋将近一个月,现在他们知道怀望还活着,肯定会倾巢而出,就是要将他揪出来。
所以他们的时间真的所剩不多,这一刻在小屋里的安宁,下一秒可能就烟消云散,彻底消失。
这几天怀望一直四处奔忙,不断联络;保罗也帮着他的忙,可是她可以感觉得出来,怀望很累。
他身上的伤势一直都在,没时间让他好好休养,彻底痊愈,他只能靠意志力撑着自己;而她也只能尽量帮着他,照顾好家里的大小事。
她开始收抬两人的行李,不过几乎大部分的东西都不带,只收抬几件随身衣物,还有身分证明文件。
怀望比较麻烦,怀特.威斯里.格鲁曼在纪录上已经死亡,但怀望透过特殊管道,另外取得了以「沈怀望」为名注记为华裔人士的护照,原先的怀特.威斯里.格鲁曼是个道道地地的白人,现在的沈怀望则已经脱离这个身分。
这样,也算重生了吧!
那天晚间七点多,吃完晚餐,沈怀望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整理文件,陆致芳坐在床上,抱着孩子希望能让孩子早点入睡。
杰森是个好动的小男孩,不过才几个月大,连走都没办法,手脚就已可有力的挥来挥去,常常让陆致芳难以招架。
「好啦!宝贝赶快睡觉啦!」
「妈咪……」
「乖!妈咪在这里,赶快睡觉。」
「妈咪……」
「对啦!我是妈咪,你赶快睡觉。」
「妈咪……」
陆致芳哭笑不得,「你在跟我聊天啊……」
沈怀望将文件收好,回头就看见这温馨的一幕,他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真切,因为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幸福。
说也奇怪,本来还很在意致芳到底爱不爱他,尤其在他弄清楚自己的情感之后,但经历过这生死灾难,致芳又怀孕,他好像没这么在意了。
倒不是因为不爱了,恰好相反,他只是觉得何必非弄清楚不可,又何必说得这么明白?就用陪伴来表达彼此的感情,这就够了不是吗?
站起身,身上的伤势尽管依旧隐隐作痛,但终究会好转。走到床边,坐在床沿,看着致芳,看着杰森这孩子。「宝!你马上就要当哥哥啰!」
陆致芳看着他,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摸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都好。」沈怀望伸出手,让妻子靠在自己身上。
一躺在床上的孩子看着爸爸跟妈妈的恩爱,似乎也想靠在他们身上;陆致芳只好将孩子抱起来,三人彼此相互依偎。
「不然……生双胞胎好了。」沈怀望提议。
「这哪是我说了算……只是如果要是双胞胎,希望他们长大以后可以不用分开。」
「你想到你姊姊?」
一点头,不能否认她真的怀念那个十多年不见的姊姊,不知道她和姊夫过得怎样,有没有幸福,人生是否一帆风顺?无风无雨?
别像她跟怀望,经历过这么多的危险与折磨,人生能顺利就是最大的福气,这是她现在最深的感慨。
「既然如此,这些年你怎么都不联络她?」
陆致芳抱着孩子,脸上带着苦笑,「一开始其实有点气她,就这样自己嫁了……我看起来不在乎,其实很在乎;后来在这里的生活很忙碌,我得学着适应新环境,还有你的家庭,现在还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我更没心情去联络她,久而久之也不知要怎么联络她了……而且谁晓得,现在联络她会不会把她也给牵扯进来。」
沈怀望跟着心疼,沉默良久,终于决定开口,「致芳,我们干脆回台湾吧!」
「回台湾?」她心一动。
「对,我们回去……其实我也想回到我妈的家乡永远住下来。这十多年,我没再回去过,我好像也差点迷失在这里……」最后一句话一说完,沈怀望似乎显得有点迷惘,表情茫然。
陆致芳拍拍他的手,安慰他。
沈怀望笑了笑,「我想台湾也有我们共同的回忆,是我们成长的地方,也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好!去哪里都好,我没有意见。」
一从现在开始,她只想跟着他,去哪里都没关系,那是因为是他,所以天涯海角她都愿意跟着,不管是十七岁那年,还是三十岁的现在,她的想法都一样,差只差在现在的她已经想通了。
他面带满足笑容,紧紧抱住她,她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一种幸福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扩散,带来甜蜜的滋味。此时此刻的安宁祥和,对照着前一阵子的恐惧、混乱,更显珍贵。
如果是作梦?他们都宁愿不醒过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沈怀望知道是保罗夫妇,方才他告诉这对夫妻,七点半时过来找他。「致芳,我们出去跟保罗他们说说话。」
「说说话?」
「他们今晚就要离开了……我们应该谢谢他们。」
「是啊!应该的。」
将孩子放在床上,两人站起身走向门口。
打开门,保罗夫妇就站在门外,看着沈怀望与陆致芳,难以猜想眼前这对年轻夫妻要跟他们说什么。
「沈先生,你要跟我说什么?」
「孩子睡着了,我们到客厅去。」
带着保罗夫妇来到客厅,两个男人走在前头,陆致芳则跟保罗太太走在后头,气氛显得有点碍重。
到了客厅,沈怀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保罗。
他不明就里的接过,保罗太太在一旁看着,也是一脸迷糊。「这是什么?」
「保罗,谢谢你这阵子的帮忙,还有你太太,我跟致芳都很感谢你们,真的谢谢。」沈怀望诚挚的道谢。
「我也是,谢谢你们。」
保罗太太还是那样大剌剌的个性,「说什么谢谢,大家都这么熟了,格鲁曼家族以前也很照顾我们,我们只是做我们该做的事。」
一点头,对着保罗说:「保罗,信封里有一张一百万美元的支票,还有一间在西雅图房子的所有权状。」
保罗打开信封,果然有这两样东西。
沈怀望接着说:「这就给你们了,抱歉,我能给你们的不多,希望这一点钱可以帮你们往后的日子安定下来。」
「为什么突然要给我们这个……沈先生?难道……」
「没错,你猜对了,带着你老婆今晚就离开这里,不要多留。你们开着车走没关系,不用替我们担心……」
保罗太太很讶异,握住陆致芳的手,「可是你们两个怎么办?那些人还在追你们不是吗?」
保罗也接着说:「就是,我们走了,谁帮你们去办事?」
「保罗,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事实上,你们必须离开,这阵子你帮我的忙,我很怕他们也会找你麻烦,如果可以,你们最后赶快离开,甚至你们也不一定要在西雅图落脚,可以把房子卖了去加拿大,别待在美国,最少这样是安全的。」
「可是……」其实保罗知道沈怀望是在替他们着想,知道自己也可能卷入危险中,但这阵子的相处,他们就像是家人一样。
陆致芳握着保罗太太的手,「就到这里吧!其实我跟怀望过几天也会离开,到时候还是分开。你们先走,至少现在走,你们不会有事,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