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凤姐姐!」
「这不是师妹吗?」
众人同时喊了出来,凤宝宝本人也是大感意外,怔怔看着画中人。
「上头还题字,写了什么?」小丫头问着,见凤宝宝似是发愣,便问向沈霖。
「夜、浪、拍、岸、图?」沈霖大皱其眉,「怪了,明明画的是师妹,却写海浪什么的,搞错了吧!」
凤宝宝凝视着画作,内心掀起一阵难以言明之感,从没想过,柳穆清居然亲自将她画下。这生动笔触、这活灵活现的模样,她不知道他画工居然如此了得。只是,穆清哥哥为何要画她,还将此画寄来……
沉思间,忽闻门外有人走进来。
「原来大家都在画室里。」
「这、这是穆清的画?」
凤宝宝一转头,看见大师兄带着常万达一起走进来。这两人近日交情愈来愈好,常万达偶尔也来此与大师兄煮茶谈天。
「哎呀,下次定要说说他,我跟他求画求了几次,老说没空,结果居然给凤姑娘画了。」
常万达摇头,两眼打量画作,频频赞叹,「穆清的画风写意,颇有画中诗人之感,这幅画却又添加几分写实,尤其是五官样貌。」
活脱脱就是凤宝宝本人开朗微笑的模样!沈霖不服气地哼了声,「但是题字可就离谱了,居然说什么海浪。」
「夜浪拍岸图。」常万达流露兴味,直言:「这当然不是指画的内容,而是作画之人的心境。」
这分明是柳穆清在说自己见了凤宝宝之后,心情有如夜里奔腾之海浪,一波强过一波,不断冲击胸口,完全无法平静!想着,常万达不禁莞尔。
原来,他这位贤弟只是外表淡定,其实内心可比浪涛之汹涌。上回赠昂贵颜料,这回赠亲笔画像,居心叵测、居心叵测啊!
大师兄常老板一直没吭声,他看了画作,精明的眼神扫向凤宝宝,暗暗叹气。师妹看起来大受冲击,两只大眼睛波光闪烁,神情又惊又疑,不知正思索着什么。
看来,不只是柳月家少主在扬州独自夜浪拍岸,这股惊涛声势,此刻已奇袭到千里之外的凤家大小姐心里了。
简直卷起千堆雪!
秋夜凉,偶尔风一吹来,扫起街上落叶,翻飞一阵、消停一阵,平添萧索。路上行人无不穿起厚衣,抵挡山西冷风。
太谷城外,有一坐骑朝城门方向急驰而来,秋月映照下,高大骏马益发黝黑乌亮,坐于其上之人身姿笔挺,一袭月牙浅银纹锦衣,套着墨色滚宝蓝边披风,驾马奔驰的气势有如乘着月色而来之天人,仙气飘飘,直把守城士兵看得两眼发直。
却见黑色骏马在即将抵达城门时,逐渐放慢奔势,直至缓缓踱步;进城门前,坐骑主人翩然翻身下马,狂灌几口水之后,改为牵着马匹步行进城,显是不愿引起注意。
即便是如此,那一身醒目的雅致锦衣,以及一张气宇轩昂的英俊脸孔,仍在太谷大街上造成议论。
柳穆清牵着马,往距离较近的西街常记酒楼前进,对于周遭人的交头接耳视若无睹,就只是一人一马疾步向前。
几天前,他奉家主之命,参加柳月家某一前辈的六十寿宴,地点在山东济南。当晚,宴席一结束,他立刻抛下五儿等一干随从,独自骑着千里名驹狂奔,几乎两天两夜没歇息,直抵山西太谷。
「您是柳公子吧,打尖还是住店?还是我找常老板来?」
常记酒楼门外,店小二见他一身贵气、颇有威仪,忍不住多看几眼,马上认出是两个多月前曾经造访过的贵客,连忙过来招呼。
柳穆清劈头就问:「凤姑娘在里头吗?」
「公子找凤姑娘?她傍晚就回家了。」店小二在他炽热注视下,不由自主回答。
柳穆清一听,道了声谢,立刻牵马往北街疾走。想起自从一个多月前,他请常万达转交画像之后,凤宝宝便不再回信,就感到一阵心神不宁。
她为何不写信?
凤宝宝没捎来只字片语,反倒是常万达写了一封信给他,可他看完后心情更加烦躁。常万达向他通风报信,说是凤宝宝这么个娇俏姑娘,已经引来山西好几名年轻公子的追求,山西巡抚之子、乔家老爷的侄子、山西茶商曹家的长子,另外还有书院师傅的大弟子、某个家财万贯的武状元……
据说,三天两头就有人跑到常记酒楼想见凤宝宝。
柳穆清蹙起眉头,额角一阵抽痛。真不知吴子樵沈霖搞什么,居然任由凤宝宝在此地引起如此骚动,常老板更是作为大师兄,他们三人根本没有尽责保护自家师妹!
胡思乱想之间,人已来到常老板宅第门前;他瞥见上回的守门老人家正在门口扫地,暗忖,若自己此刻过去求见,对方假装耳背,你来我往只是浪费时间。
他心思一转,索性牵马继续沿着围墙往前走,转弯来到屋子后方,先将马给拴在附近树干,倏地眼神变为凌厉,长腿一迈,半点没有迟疑,两脚一前一后「蹬、蹬」两声,利落而轻快地踩踏土墙而上,一翻过去就发现,围墙另一侧是个小水池,倘若寻常人站不稳肯定栽入水里,但他几个跳跃,没几下已经站在常老板宅第的后方屋舍上。
这是柳穆清生平头一遭翻墙爬上人家屋顶。
却说,凤宝宝正带着两个小丫头,一人拎着一大篮花瓣,正往画室走去,打算将花瓣浸泡热水,再将梳子沾湿后拿来梳头发。
「风好大,赶紧拿条手绢遮着,免得花瓣全飞了。」凤宝宝转头提醒。
小丫头们正拿出手绢,其中一人忽然指着屋顶,惊叫:「有人!」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秋月斜挂,一白色浅银纹锦衣身影站在屋顶上,夜色中,看不清面容。
还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纵身往下跳,身姿甩了个漂亮的前空翻,一落地稳稳站在院子中央。
小丫头们吓得尖叫连连,凤宝宝没多想,立刻将手上花篮一扔,跳出来两手打得大开,将她们二人给护在自己身后,动作爽俐英气。
「不许过来!」凤宝宝娇喝,不料,却听见一声熟悉叫唤。
「宝包,是我。」
夜风吹起,将刚才洒了一地的花瓣给吹向院子里的不速之客,顷刻间,只见花瓣飞转,那人向前一步,站在毫无遮蔽的月光下,露出脸来。
秋月夜,花瓣轻飞,远方故人来。
凤宝宝惊讶得说不出话,呆看着眼前人,不由自主向前一步,待看得更清楚了,心底却益加糊涂了,讶问:「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见你。」柳穆清立刻走向她,直至站在她面前才停步,语气透着怨慰:「你没回信,我就直接来了。」
什么?!凤宝宝抬头看着他,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柳穆清竟只为了没收到回信而从千里之外跑来?
而且居然不顾优雅翻墙而入!她真不知道哪妆更让人惊讶,这两样,皆不像她所认识的柳穆清会有的行为。「这位公子既是凤姐姐旧识,怎么不走前门?」
「是啊,吓死人了,我们的花瓣全洒了,都是你害的。」
两个小丫头一人一句,嘴上虽骂着,脸上却满是好奇,频频打量柳穆清。虽说吓一大跳,但也算是大开眼界,毕竟,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从天而降、满身花瓣的锦衣公子,瞧他披风、衣领上都还有花瓣呢,又长得玉雕璧人似,瞧着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