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喜娘笑嘻嘻地扶着谢娇娘到了堂屋,不过片刻功夫,门口就越发吵闹了,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有人大步走了进来,虽然谢娇娘只能看到白底黑色缎面的靴子,却突然放了心。
堂屋正中摆了谢家最好的一把椅子,何氐端坐其中,哭得眼睛都肿了,望着被大红嫁衣笼罩的女儿,还有一身黑袍红腰带,越发显得英武的女婿,正色说道:「娇娘,以后你就是赵家人了,需得勤俭持家,不可怠慢夫君。娘盼着你们白头偕老,早日开枝散叶。女婿,我家闺女就交给你了。生在我们这个家,实在是苦了她,以后盼着你多疼她,我们一家都感念你的大恩。」
原本还凑在一旁看热闹的村人,听到这话都跟着心酸。同在一个村子住着,谢家如何辛苦,谁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家里有闺女待嫁的,也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若是依照礼数,这时候赵建硕只需要行礼应下就好,不想他却一掀衣袍跪下,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头,不等惊愕的何氏伸手搀扶,他又站了起来,认真应道:「岳母放心,以后娇娘就是赵家媳,我必定待她如珠如宝。」
「好,好。」
何氏激动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泪擦也擦不完。
刘三娘生怕误了吉时,赶紧笑道:「大妹子,娇娘以后可有福气了,你就放心吧,赶紧送娇娘出门。」说着,她招呼村里的一个小后生上前。
谢娇娘没有兄弟,谢家在村里也没有本家,只能临时寻了一个老实的后生帮忙背她出门。
后生不过十三岁,半大不小的年纪,见众人都望过来,有些脸红。
结果,赵建硕却拦了他,一弯腰直接抱起谢娇娘,大步出门去了。
院子外的锣鼓班子眼见这般,立刻吹奏起来。
谢娇娘很快就被安放在大红花轿里,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另一段人生路。
留在谢家屋子里的众多乡亲安静了半晌,接着齐齐笑了起来——
「哎呀,赵六爷看着挺凶的,居然是个醋坛子。」
「就是啊,连这样的醋也喝,这是真看重娇娘啊!」
「娇娘可真是有福气啊!」
何氏欢喜地抹了眼泪,难得大声道:「摆酒席,上菜,大伙儿好好喝几碗酒,喝不醉,算我们谢家招待不周。」
「哈哈,好,我可看见了,灶上都是好菜,一定放开肚皮吃。」
众人说笑起来,都聚到院子热闹开席。
谢家同赵家不过是一村之隔,即便在村外绕了一大圈,到赵家也不过用了一刻钟。
赵家院子里同样高朋满座,笑声自里头不断传出。
谢娇娘被晃了一路,头仍晕着,迷迷糊糊中被人塞了一根红绸带在手里,她只能偷瞄着赵建硕的白底黑绸靴子往前走走。
跨了火盆,院子里的动静越发清晰。
「六爷大喜!」
「恭贺六爷大吉大利!」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不同于谢家那里都是村里的乡亲帮忙,赵家的宾客或者粗豪,或者文雅,混合在一处,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谢娇娘这般琢磨着,倒也忘了紧张,待得拜了天地被送回洞房,才反应过来。
赵家没什么女眷,两个喜娘一直陪在跟前。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谢娇娘那点紧张随着肚子的轰鸣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需要一碗鸡汤面条啊,否则,她恐怕会成为第一个饿死的新嫁娘。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那双已经看熟的白底黑面靴子终于又出现在眼前。
随着盖头被掀起,一室烛光连同赵建硕那张粗犷刚毅的脸孔霸道的侵占了她所有的视野。
两个喜娘尽职的端了合卺酒上来,谢娇娘胡里胡涂地喝了一盅,脸色顿时火红一片。
赵建硕递了两个荷包过去,两个喜娘就迅速退场。
谢娇娘正犹豫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就被扯到桌子边上坐了。
一碗如同她想象中一般模样的鸡汤面就这么真实的出现在眼前,她立刻端起来喝了一口汤,末了幸福的长长呻吟一声,「真是饿死我了!」
赵建硕不知为何觉得下腹有些火热,干咳一声,起身去洗手,并嘱咐道:「你饿了一日,多吃一些。」
「唔,好。」谢娇娘含糊应了,所有心思都用在这碗救命的鸡汤面上了。
待得最后汤水都喝完了,她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唇,还没说话,就见赵建硕站在一旁,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她有些心慌,弱弱问道:「我是不是太能吃了?平日——」
不等她说完,赵建硕突然一把抱起她,直接将人送到床上。
谢娇娘吓得一声惊呼,回过神来,已经被剥了个精光。
宽厚又火热的胸膛不容拒绝的压了下来,她腾地红了脸,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堵了嘴,嫩嫩的舌尖被牢牢擒住,反复品尝着,一如人间最美的琼浆玉液。
热情如火,烧化了一切的陌生和忐忑,只有纠缠再纠缠,心跳如雷,呻吟如春雨,缠绵至极……
等一切安静下来,良久后谢娇娘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觉重新活了过来。
赵建硕麻利地把两人拾掇干净,舒展长臂把她紧紧揽在怀里,低沉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满足的慵懒,「睡吧,明日不必早起。」
谢娇娘疲惫至极,偏偏大脑异常清醒,突然冒出一件事,于是含糊开口央求道:「六爷……嗯,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大红喜烛照在赵建硕宽厚的脊背上,隐约可见其上纵横的疤痕,但他的身前却如同最宁静的海湾,如今躺了个小女人。
「说。」
谢娇娘噘了嘴巴,动了动酸疼的身体,娇声说道:「六爷,以后同谁也不要说……嗯,说是我先开口要你娶我的,好不好?」
赵建硕原以为她必定会提出一些,一辈子只娶她人或者是以后要照料岳母一家之类的话语,毕竟这应该是女子的梦想,她不说,他也会如此。
没想到他的小女人开口却求了这么一句话,好似天大的事,原来只是害羞。她何其天真,何其纯美,如世间最纯净无瑕的美玉,如今被他摘在手中,放在心头。
他忍不住长笑岀声,眼见怀里的谢娇娘满脸迷茫的睁了眼睛,红嫰的小嘴翘着,胸前滑腻一片,他一个翻身又压了上去,「妞儿,爷准了。」
「唔……」谢娇娘用力攀附着身前的臂膀,整个人摇摇晃晃,好似大海里的小船,承受着最狂暴的巨浪,每次将要翻船,那么一丝清明都会让她哀叹,原来保守秘密的封口费竟是如此……
「嗄嘎!嘎嘎!」
夏日晴好,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就有两只喜鹊落在了赵家大院的石榴上。
雄喜鹊抖着美丽的尾巴,正准备一展歌喉对媳妇儿献殷勤,不想却惹恼了某个同样心疼媳妇的男人。
赵建硕从枕头下摸岀一颗花生,弹指间,从半开的窗缝飞出去,直接砸得雄喜鹊没心情唱歌,心疼的看着几根羽毛飘落,跳脚不停。
好在它媳妇儿还算心疼它,替它顺了顺羽毛,然后一起飞走了,顺便在树下留了两泡鸟粪当做报复。
可惜,屋子里的赵建硕根本不把这点小小的报复看在眼里。
他伸手替怀里的小女人轻轻提了提被子,肩头的肌肉越发柔软。
谢娇娘脸上的甜笑深了三分,蓬乱的小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
于是,他心里最后一点关于是不是该起床晨练的念头也消失了。
从此君王不早朝,原来不是没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