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倪氏是亲自将丈夫从书房里拉过来了,当着倪芳菲的面,气恼的将先前发生的事约略说了,这才伤心的对着倪芳菲道:「你也十八了,是个大姑娘了,有你这样招待亲的?把我跟你爹的脸都丢光了,就算你气爹娘没照顾好你,也该私下跟我们说,怎么可以在公人面前说这些?而且,这些年来,那些庄子的奴才明明都有拿薪俸,也都有传消息回来,说你一切都好,怎知全是贱奴在诓人,但你也可以差人送消息来啊。」
见倪芳菲不语,她只能泪如雨下的看向丈夫,没想到他竟呆看着倪芳菲。
这个废物!她在心里恨恨的啐了一句,忍着胸臆的熊熊怒火,抽抽噎噎的又道:「老爷,你当爹的也不念念她?我这个她口中的二娘,她压根瞧不起,我教得了她吗?」
董育博根本没听到妻子说什么,他还为女儿悲惨的庄子生活而震慑。
「菲儿不知二娘哭成泪人儿的原因,毕竟过得悲惨的是我,该哭的人也是我,何况,我说的都是实情,我过得那么辛苦有谁怜惜?那些所谓的亲人——」
倪芳菲讽刺一笑,「一个个围上来要我出嫁?不如干脆把我发卖了,只可怜我逝去的娘亲把这家业留给丈夫跟孩子,结果唯一的女儿几年没人理,如今想被当成货物,遭人算计。」
说谎也不打草稿!小倪氏也怒了,「你这样子叫过得可怜?那不可过的姑娘长怎样?你身上是布料昂贵的罗裙,身上也有一股养尊处优的贵气,你这等贵气若没有长时间娇养出来,根本不可能!」
「这是我娘亲生在我骨子里的骄矜及贵气,再怎么说她也是倪家百年香料传人中第一个得到皇后封赐的人,其高贵大器都不是你这二房堂妹比得起的。」倪芳菲声音平淡如水。
「你!」小倪氏的脸上立即怒得涨红了。
倪芳菲深吸口气,眼眶却又红了,「我知道我话说得冲了,我跟二娘道歉,但那么多人逼我,我心里闷着一口气……既然那么多人不待见我,我就认分的回庄子去,毕竟我在那里也自生自灭多年,早已习惯一个人。」
她脸上的伤心与绝望那么清楚,董育博听着眼睛都泛泪光了,张口想对她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怎么就忘了派人去看看她?关心她的衣食起居如何?
不!他不是没问过,但妻子都说一切安好。
他转头看向小倪氏,难得的语气带着怒火,「够了,别再逼她了,就让她好好的留在这里,二房若有人再来,若菲儿不想见,就别让她见了,你自己招呼就好。」
小倪氏气得牙痒痒的,这个丈夫耳根子软,亲嫡女才说几句,就心疼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晚一会儿,她再说个几句,这男人又顺她意了。
倪芳菲对父亲的维护,稍稍感到暖心了一下,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一时的,她不会完全把希望放在父亲身上,她有自己的打算。
京城一座隐密别院,灯火通明却静谧无声。
地牢内,几支火把亮着,一股冰冷寒风不时的从上方的窗口吹进去,一名男子打着赤膊双手大张的被挂在墙面上,身上血肉模糊,早已失去意识。
另一张长桌上,上面放着好多张纸,多是江南盐道使在江南多货签发的盐引,及相关商行贩盐的相关文件,每一页都盖有盐道使的大印。
季睿麟及叶闳仁互看一眼,没想到铁若谦色心傲人,骨气也傲人,什么话都逼不出来!
两人步出地牢,吐了一口闷浊之气,一名暗卫快步而来,拱手禀告太子前来,两人立即转往侧院,一眼就看到吕昱坐在亭另一边站有两名侍从。
两人连袂走进亭台,拱手向吕昱行礼。
「都坐吧,问出什么消息?」吕昱喝了口香茶。
季睿麟跟叶闳仁人顿时闷了,也没坐下,吕显一看就明白了,「无妨,看他能当多久的汉子,另外,合知县已有消息传来,曾大少被送出去,砍头的是替身。」
「这是预料之事,不过,三皇子那里可能也得到一些消消息,他派了不少江湖人十将官商勾结贩盐的几户商家血洗了,末将猜测铁若谦会吐露的名字也应该就这几户,那些隐身在后面的才是大鱼,末将认为他这么撑着,就是要等着这几条大鱼来救他。」季睿麟说。
吕昱蹙眉,久久一言未发,两人也继续站着。
「罢了,敌不动,我不动,三皇子用钱不少,江南盐道使已被父皇摘了乌纱,他一定会找到生钱的下一颗棋子,尤其我们刻意放过曾裕达跟杜县令,这两人在松了口气之余,定会想大展身手,替三皇子卖命呢。」
吕昱对此很有信心,三皇子从不是个安分的,一定还有其它动作,只可惜,父皇跟太后都被他温文贤明的表现骗了,没想过所有皇子中,他早有夺位野心。
「末将明白了,我会派暗卫盯紧江南的那些人。」季睿麟拱手说,叶闳仁也点头。
两人随即送吕昱到侧门,木门外,一辆朴实马车已候着,车夫挑起车帘,吕昱坐上去,两名侍卫也跟着进车里,马车随即奔驰而去。
季睿麟跟叶闳仁回到院子,忍不住又吐了好几口闷气。
这种明明知道敌人是谁,却不能直接对峙,又无法由关键人物的嘴巴挖出更多的证词,停滞不前的僵持状况最是难熬。
叶闳仁叹起气来,但说出口的话却跟差事半点关系也没有——
「你说,海棠那丫头要不要那么警觉?上一回她出了倪府被我的人尾随一次,把他们甩了不说,接着就没再外出,我连想见她一面都难!」
季睿麟以佩服的眼神看着他,这时候他还有心情想女人?
「还是我们大方点,看是你的校尉府?还是我叶家的将军府,咱们丢张邀帖过去,让倪姑娘带海棠出门?」他是真的想海棠了。
季睿麟面上不显,实际上却心动了,只是……「里面的铁若谦还掰不开嘴巴。」意思是正事还没办好,想什么风花雪月?
叶闳仁没好气的握拳捶了他肩膀一记:「要你装,就不知道谁也派了人守在倪府处?」
季睿麟尴尬了,干笑两声,没再说话。
叶闳仁也认命了,两人同往地牢的方向走去,却没想到走近之后,地牢的方向竟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两人急急飞掠而去,甫走下地牢,就见铁若谦已被一刀毙命,两人心一沉,又见几名蒙面黑衣人正与暗卫们打得不可开交。
季睿麟黑眸一冷,从地上抓起一把剑欺近,凑然的剑刃划过,一名黑衣人瞬间断了左臂,鲜血淋漓的发出惨叫声。
其它黑衣人互看一眼,目露凶光,齐挥剑攻向季睿麟,季睿麟几个闪身飞掠,黑衣人又倒几人,叶闳仁也是刀起刀落,杀得极狠,其余黑衣人心知逃不了后,服毒自尽。
一切变化只在瞬间,受重伤的黑衣人也咬了预藏在牙齿内的毒药,气绝倒地,一个活口也没有,徒留四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办?」叶闳仁懊恼极了,他手上的钢刀还淌着鲜血。
「去太子府向太子禀报,是我们大意了。」季睿麟脸色也不好看。
第六章 梦中相会(1)
出乎两人意料的,吕昱并没有太多的责备,他直言三皇子原就不会任由他们抓着把柄不放,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唯一可惜的是,没有从铁若谦嘴里挖出三皇子更多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