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每每重跳,将方寸狠扯,她眸子忘记要眨,定定睁瞠,眼泪便也一颗颗生成渗岀。
踏进这座谷中山腹,怕会重蹈覆辙掉进幻阵,她强令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严防再严防,把持心性神志,留神周遭动静,不想三位老前辈这一次未设幻阵,而是使起下三滥的手段直接下药……
这未免……未免太欺负人!
「难受吗?」他问。
她没有应话,仅张着泪眸怔怔看他。
那模样倔气中带着难得一见的软弱,其中又渗进星星点点的慌惧,彷佛极力掩饰了仍然没能掩尽。
因为倔强,因为少见的软弱与惊惧,当这样的惠羽贤落进男人眼里,反差得令人心脏激颤,几要麻痹,某种「想狠狠去欺负,又舍不得对方太受罪」的心绪正迅速漫开,奇诡地想见她多吃些苦头,然见她吃苦了、难受了,一颗心却又会为她疼得不象话。
原来他凌渊然喜欢上一个姑娘家,当真动心动情,占有强烈便也罢了,还变态到连自身都感惊愕。
看来,从此已不能孤家寡人活着。
内心有所顿悟,并非得道,而是私情满满地觉悀心之所向。
颤栗由心而出,拓至四肢百骸,他微屈着身躯细细发颤,问声充满怜惜——
「我再亲亲你吧?」
惠羽贤陡然明白过来,光是这一路而来、混在松香中嗅进体内的药也许不算什么,最蚀心销魂的催情物,其实是眼前这个男人。
一旦有所意会,便一发不可收拾,因意志与心魂都将自己带向他。
属于他的那两片唇再次濡湿她的嘴时,这一次热到几要自燃的她凭着本能回应,彷佛已食髓知味。
她含他、亲他、吮他,甚至颤着两排贝齿忍不住咬人,像头未经世事、奋起挣动的小狼。
之前他的脸埋在她颈窝,此时两人面对面,她的一只臂膀被他枕着,另一只手则从他的袖口探进,抚摸那结实滑顺的肌理,从他的腕到他的前臂,然后五指又微微用力地掐揉他上臂肌肉,像恨不得融进他血肉里似的。
他探出一手抱她,再次缩短彼此距离。
当她感觉腰间被箍紧,身体被亲密挤压,禁不住发出哼声。
这声因为舒服而逸出唇的哼叫倒把她惊醒了几分。
……不是她!根本不像她啊!她、她……噢,她的双腿竟夹住他一条腿,紧紧纠缠,半边身子都覆在他身上了!
「贤弟想试试在上位的滋味吗?也奷好……」凌渊然从侧卧姿势变成躺平,仰望悬在上方的俊俏红脸,慢幽幽眨眼,副等着仼人鱼肉的模样。
这样不对啊!「兄长,我们……我们坐起身,我们一起练『激浊引清诀』,可以扛过去的,好不好?」眼前「美人」太催情,她不敢多看,死命扯着一缕好不容易才寻回的意志,试图拉他起身。
但阁主大人嘴上说好,还是赖着不动,她只好先坐起再去拉他。
结果她没能拉起他,反倒被他拽趴在他胸前,换她一大把长发散在他身上。
一抬眼便是他好看的俊唇与美颚,心头又不安分地骚动。
她贴着他的身躯往上蹭,蹭到四目与他相接,男人的瞳仁里拢着点点星光,很醉人,诱着人去摘星。
她低下头去「摘星」了,噘唇去吻他的眼,吻过左眼换右眼,然后是眉峰、鼻头、面颊、下巴,乱七八糟啄吻个遍,最后去啃他的嘴。
凌渊然非常从善如流,由着姑娘家主导。
「兄长把我……把我点晕吧?」她语调带着鼻音和颤抖,显然忍过头,眼泪又要无意识渗出。
惠羽贤觉得像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她快要毅力瓦解,终听到他一声长叹——「贤弟宁愿晕了,也不愿与为兄欢好吗?」
他话中带怨慰,但她的本意绝非他所说的那样,她是因为……因为……
「不能这样,要清醒着才好,清醒着才能记住一切啊……不能因旁人的计谋而去做这样的事,那样很委屈,我不想你受委屈……」她攒起眉尖不断呢喃,额头来回磨蹭着他的肩,此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悄惜绕到她背后,将她两臂和身躯完全环抱住。
她的背心被一只摊开的掌心微重地往下压,整个人伏贴在阁主大人身上。
她听到他血肉底下的心跳声,那并不促急,而是一下下能直入神魂的单音。她下意识去听,一直听着、数着,不觉间那股暴涌的躁乱已缓下许多。
「我不想那样……我不要……不要……」她垂下眼睫,唇间犹在细语。
「好,我们不那样。」男人适才的哀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凊清浅浅的愉悦,「贤弟不愿我受委屈,为兄不受便是,全听你的。」
「嗯……」她又拿脸蛋挨着他蹭。
「乖,睡一觉便会转好的。」
惠羽贤只觉颈后温烫,有股暖意温柔注进,舒服得不得了。
真的……好舒服啊。
她唇角不禁翘起,连一声哼声都来不及逸出,意识便已陷进香甜梦乡……
第9章(2)
感觉是冬日里的暖阳露出脸,透暖的天光迤逦到榻上,把她连人带被全都包裹住,也好像年幼时候在大山小村过冬,爹把炕头烧得暖烘烘,她贪恋被窝里的暖气,即使醒了仍卷在一团瑗热中赖床。
有谁抚着她面、她的发,她嚅着啰呢喃:「娘……」
下一瞬,她嘴上陡沉,被细细啃咬了一口。
不是阿娘,娘不会这样咬人,她眸珠微滚,努力撑开眼皮去看。
阁主大人清逸身影侧对着她,盘腿静坐,离她仅半臂之距。
他沉眉敛目的侧颜有种出尘超凡的神气,宛如她曾见过的神佛石刻,高处云端之上,静看世间生死……她心头忽颤,不禁伸手去抓。
「嗯?」阔袖一角突然被揪住的男人徐徐掀睫,侧目看过来,先是瞥了她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她探出的手上。
她的手指修长好看,不似养在深闺的女儿家柔荑,却是指节柔韧有力度,斯文中能爆出力量的五指与秀掌。
此时这样的一只手竟怯怯地来握他的袖,依恋之情显而易见,如何不愉?
「贤弟这模样,让为兄当真难忍。」他再次瞥向她。
……又来了。阁主大人这德行,总能用一张清傲俊漠的面庞,淡淡说岀让人心音几要鼓破的话来。
惠羽贤神识渐明,微赭着脸收回手,想到什么似地又去瞄他的嘴。
她唇上被啃咬过的感觉扰感清晣,他倒一副「案发与他绝对无关」的神态。这间摆设简雅的房中仅有他们俩,总不可能是她自个儿咬自个儿。
「礼尚往来方为君子之道,贤弟想从为兄这儿讨什么回去,尽管过来便是。」他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眉宇间的颓靡淡去,瞳底亦复神俊之采。
是他还有话了?是要她讨回什么?
……也扑过去啃咬他的嘴吗?
惠羽贤两只秀耳红透,未理他戏弄人的浑话,她掀被坐起,一边打量四周。
惠羽贤一凛,侧首扬睫,与他的目光对个正着又甚快敛。
「我们还在谷中的山腹里吗?」她微哑问,双眸被大窗栏外的晨阳景致深深吸引,日出云海间,光芒万千丈,明明远在天边却仿佛触手可及。
凌渊然望着她被天光镶出一层金粉的侧脸,不禁屈指拂了下她的蜜颊。
惠羽贤一凛,侧首扬睫,与他的目光对个正着又甚快敛下。
「问人家话时,不该看着对方的眼吗?」凌渊然嗓声幽徐。「还是贤弟是因害羞了,所以不敢与为兄四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