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有木头……」难道是景娘丢的?
之后萧景峰小心再小心,可他还是掉进满是泥泞的洞里,爬了老半天才出来,又遇到整排的尖竹,从天而降的腐败动物残骸,猴子家族朝人扔石头,地面突然出现蚂蚁窝……
最后他败在长着黄色条纹的虎头蜂上,成群的蜂倾巢而出,成千上万,他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周遭的树木上起码挂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蜂巢,蜂巢的顶端插了竹子固定。
这一招太狠了,谁会注意到树叶茂密处有蜂巢,而蜂巢与蜂巢之间有一根细竹顶住,换言之,只要其中一个蜂巢动了,其它蜂巢也会跟着动,一个顶一个接连下去,惊动巢中的蜂儿。
他坏就坏在不知踩到什么,一颗比拳头略大的石头倏地往上一弹,不偏不倚打中最大的蜂巢,石头的冲力重重的摇动蜂巢,还把蜂巢打破一个洞,被激怒的虎头蜂瞬间飞向唯一会动的人。
他是敌人,他是敌人,消灭!
萧景峰足足被追了二十里路,跳入水中才逃过一劫。
「哈哈哈——萧二郎,你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看你那颗大猪头,我能多吃两碗饭。」别人的悲惨突显他的福星高照。
陈达生笑得前俯后仰,捧着肚子停不下来。
「很高兴能让镇抚大人食欲大增,你小心点笑,笑破肚皮没药医。」东肿一块、西肿一块的萧景峰咬字不清地道。
「哈哈,周神医在这里,本镇抚安心的很,不愁不愁……」看到那张变形的脸,他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能称之神医的人通常年过半百,胡长垂胸,发白似雪,仙风道骨的垂眉低笑,仙气飘飘,但这位神医姓周名璟玉,二十七、左右,眉长细目,唇红齿白,一张脸精致得像佛洞里的天女,眼睛下方有颗我见犹怜的泪痣,他轻轻一睐目,顿时风情万种。
可是别以为他长得像女人,那张脸是不会错认的男性脸孔,他目光一睐,是能把人冻僵的寒光,从以前到现在,还没有人敢在口头上占他便宜。
医毒一家,周璟玉医术精湛,下毒更是一维,要他解蜂毒简直是大材小用,他比较喜欢直接将人毒死。
「猝死我也束手无策,等查到病因已回天乏术。」三十一根,这小东西真厉害,细如头发却能毒死一头牛。
闻言陈达生面上一僵。「老周呀!你别吓我,我还指望你救命呢,这一营的兄弟就巴着你求活命。」
连年打仗,打得国家都穷了,几个无力再战的小国被打怕了,只好提出议和,签订停战协议。
少有败绩的陈戎将军是此次议和的主帅,他代表朝廷出面,希望真能不打仗,双方的折损都太叫人心痛了。
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景国边疆紧邻的风国,对此番的议和内容不甚满意,有卷土重来、再战一回的意图。
因此陈戎将军做了两手准备,他先出兵二十万,威吓蠢蠢欲动的小国,再将身边的亲信调往各卫所,连成长城一般的防线,敌军若来犯便可阻挡,还能相互支持。
三河卫所便是其中之一,原本兵源两千,这回增兵三千,共有五千名兵士,卫指挥使秦引方,同知、佥事、镇抚、知事、千户、百户等等若干,分成两派,一是朝廷指派的京官,一是出身军旅的武官。
京官瞧不起武官的鲁莽、言语粗鄙,武官受不了京官的两面刀、心口不一,虽然互看不顺眼但有分寸,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偶尔叫阵也是点到为止,不伤和气。
不过每个人都想独大,压过另一方,这底下的暗潮汹涌,就看谁能胜出。
「我没那么老。」他看起来比他老。
陈达生笑声中断,解释道:「老是尊称,你老人家安好,老子、朱子、老菜子、老字好。」
「你留着慢慢用。」又一根,三十五根了。
他干笑,一脸胡子难免显老。「好,当我没说,我嘴贱,不过咱们这位萧二郎呀!你不是去找老婆吗?怎么找得被蜂叮了一头,难道你闲着没事捅蜂巢玩?」
「一言难尽。」有苦难言。
说他玩不过自己的妻子,反而落得一身狼狈,这事够让人取笑好几年,他女儿嫁人了还被人津津乐道。
「没关系,长话短说,我有空听你话当年。」他不知打哪拿出一盘瓜子,真要和人闲碴牙。
「不想说。」明明用了神医的蜂蜜水洗了七遍,他还是感觉到身上有股尸体腐败的臭味。
陈达生一听,重重拍桌。「你玩我呀!萧二郎,我顶着挨上头的骂给你开小差,让你有机会和妻子聚一聚,不用急着赶回营里,你是这么用忘恩负义回报我吗?」
「如果你追着你娘子而去,却发现她技高一筹,丢下你落荒而逃,你会想告诉别人吗?」丢人的事不提也罢。
嘴巴越张越大,陈达生听得目瞪口呆,久久才回神。「你是说……呃,这些……全是你老婆弄的?」
萧景峰颈肩僵硬的点头。
「哎呀!能人,居然不用出手就能打败我们三河五虎之一萧百户,赶快叫她来教我们几招,以后上战场便能杀敌于无形……」哈哈,太好笑了,连女人也斗不过。
「咳!咳!」萧景峰不快的咳了几声,提醒某人不要得意忘形,山水有相逢,来日方长。
笑岔气的陈达生赶紧收敛。「呃,我是说等你伤好了之后,自个儿挑几个底下人去破阵,堂堂男儿岂能雌伏。」他怎么也要给兄弟仗势,助他扳回面子。
「君子一言?」他总算做了件顺眼的事。
「驷马难追。」陈达生与他击掌。
「好。」景娘,你等着!
「好什么好,累死本神医了,一共四十七根蜂针,若不是遇上我,你这条命就没了。」周璟玉轻拭无汗的额头。
「多谢神医援手。」大恩不言谢,日后定报。
「三个时辰服一粒,连服三天,里面有二十四粒解毒丹,吃完了余毒也清了……」青色瓷瓶一掀开,瞬香扑鼻。
第五章 自己的妻子自己疼(1)
垛!
垛垛!
垛!垛、垛……
一下、一下、又一下,十分规律。
入秋的气候渐凉,山里的温度更低,中秋过后是重阳,不用登高,某个贪懒的人已经感受到秋风瑟瑟的寒意。
不过有山的遮蔽,以及位于两山相接的山勘处,因此虽有凉意但冷风吹不进来,冬天的大雪也很少落在此处,仅有零星雪花覆盖,背风的石屋有如造世的小天地,独立在红尘之外,不受外界打扰。
略带深铁色的石床铺着皮毛缝制而成的垫褥,以兔毛居多,其次是狐狸皮、松鼠皮等杂毛,有白有灰,还有沉铁红,大大小小缝成一大片,铺平在床上,暖意融融。
两床棉被都很大,自认为长大了的霜明自己盖一条,睡相差的卷成虾状,整个人卷在棉被里,只露出头顶的黑发。
他这是没有安全感的睡法,特别依赖孩子的娘亲,娘走到哪里就跟着到哪,一离开视线便惶然不安。
母女三人则同盖一被,月姐儿习惯踢被,所以李景儿睡觉时会以手肘压被角,而霜真容易惊梦,翻来覆去整夜梦呓,不时口中喊着:爹、娘、哥哥,你们不要丢下我……
其实她有很深的阴影在,三个孩子中唯有她还有逃难时的记忆,虽然已经识不得亲生爹娘的长相,可是被狠心抛弃的感受仍在,她的恐惧在心里,没个三、五年是消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