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笙,你觉得如何?肚子还痛吗?”他们必须爬出窗户,沿着屋脊攀到侧门附近,再顺着水管溜下去,不可能抱着她完成这段路程。
“还好。”她强挤出一丝笑容。
才怪!只怕敌人尚未追上来,她已经自动滑下屋顶,省了对方一番麻烦。
砰砰砰!
“门从里头反锁了。”
“废话,难道你还等著姓楼的开门请你进去!”
他们攻上来了!
“水笙,走!”他一咬牙,背起她钻出一人宽的窗框,刚在屋顶上站稳,立刻听见木门轰然撞开的声音。
时间不多!他平稳住摇摇晃晃的势子,沿着狭窄的梁骨开始步往目的地,半因末春的深夜气闷而燥热,半因情绪紧绷的缘故,汗水沿着他的额角一滴一滴飘下濡湿的颈项。
“嗯……”背后传来水笙压抑的呻吟声。
“很不舒服吗?”他竭力克制心头的焦虑,拼命警告自己冷静思考。“忍耐一点,我马上载你去看医生。”
屋内的警报直通当地的警察局,虽然铃响不到三分钟就切掉了,但是值班的警员应该接获讯息了吧?
“张太太呢?老王、老程呢?坏人会不会伤害他们?”她一直没听到他们的动静。
“歹徒是冲着我来的,应该不至于为难其他人。”鬼扯!他们的老命可能已经飞往离恨天,但现在不是令她伤心的好时机。
距离侧门的水管约有十公尺,敌人已经持枪追上屋顶。
“他们快溜下去了。”
“叫底下的人到侧门戒备。老二,动作快点!”
“我怕高。”
“妈的,酒囊饭袋!”
楼定风加快脚步奔向目的地,背后隐约爆出 、 两声打蚊子般的异响。
消音手枪。糟糕,水笙伏在他背上等于一个活生生的标靶。幸好夜色的昏暗,屋脊又狭窄得仅容人直线前进,大家尽顾着平衡身体免得滑下三层楼的高宅,枪口难免失了准头。
“你还好吧?”他心头焦躁,莫名其妙中了枪。
“还好。”她的口吻仍然透出压抑的难受感,但似乎没有其他外伤。
“我们要爬下去了,我腾不出手来扶住你,你自己抓紧。”
然而他们才沿着水管下到半途,屋顶上的追兵赶到定点,庭园的歹徒也开始聚集过来,如果两方人马同时开枪,他们不到一分钟便会被打成蜂窝。楼定风情急生智,眼见二楼的窗口敞开着,探臂攀住窗框,吃力地踏上窗棂,底下枪手开了一枪,楼定风连忙负着她滚进储藏室的地板。
她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快……快走!”他喘了一口气,现在也顾不得让她休息,赶紧抱着她藏匿到其他房间。
再隔两间便是水笙旧时的卧闺,两人闪进门里,走廊底端已然有人一间一间地撞开房门,查探他们的行踪。楼定风拉着她躲在壁橱里。
“四处找找看,他们躲不远的!”女人的声音。
水笙忽然捂住她的唇。她的鼻端窜守一道龋腥浓郁的气息,眼眸在他臂上溜转。
血!楼大哥在流血,哧得险些掉下泪来。
房门砰地一声撞开,两、三颗脑袋伸进来探头探脑,好几次手电筒光线沿着壁橱门缝射进来,薄薄的白瓦在他们的脸上晕开。
“找找衣橱里。”步履声朝他们的方向移动过来。
楼定风悄没声息地抽出藏在裤管里的银刀,只等来人自投罗网,想法子挟持对方以脱离今夜的重重包围。
“有人逃下楼了。”远远传来一声呼喊。房里的人倾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两人同时松开一口紧气。
然而,一直被困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他们必须离开这栋房子才有生路。
“水笙?”静谧的室内突然响起低唤的男音。“水笙,你们在这里吗?如果是,请回答我。”
施长淮!他审视水笙惨白的脸容,快速地盘算片刻。她的状况禁不住整夜的折腾,再这样下去,非但孩子保不住,她的身子也有危险。
只好赌上一赌。
“我们在这里。”他推开橱门,脑中因为失血而晕眩,踬踊跌下柔软的地毯。
“楼大哥!”她惊喊,不顾自己作痛的腹部急急扶住他。
“有没有受伤?”施长淮还是比较关切她。
“没有,可是楼大哥……”
“我没事,子弹擦过臂而已。”他撒个小谎。“水笙的情况不太好,先送她离开这里要紧。”
为了水笙施长淮绝对会想办法护得周全。
“你们等一下。”施长淮转出房间,过了一会儿带着两套黑色的长衣回来,显然是从他的同伴身上“借”来的。“赶快换上,我带你们出去。”
两人匆匆改扮成夜行人的衣装,跟随他出去。
二十来个打手搜遍了三层楼高的宅子,整整三十分钟仍然找不关瓮中之鳖的影子,再如何迟钝的人也该开始怀疑了,遑令精明如同姜文瑜。
“没找到人吗?”负责搜索室内的大汉最终聚集在大厅里,姜文瑜寒冰冰的眼芒迎上他们回避的视线。
二、三十人的探寻队伍居然逮不着两只小兔子,实在很难向出钱的老大交代过去。
“刚才是谁嚷嚷有人逃下楼的。”唐正文开始忧虑今晚会功败垂成。
“好像是施先生的声音。”打手之一回答。
姜文瑜纠紧眉间弯曲的弧度。过去几天以来她担心施长淮会趁机向章水笙通风报信,于是暗中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今夜又委派他负责监督外围的工作人员,真正的目的也在于交由留守的人力看住他,难道他真的那么神通广大,悄没声息地溜出他们监看的鹰眼之外?
“施长淮呢?”毁灭性的因子在她体内雄雄燃烧。
她苦恋施长淮却得不到他的心,满腔付出的柔情早已转华为憎恨。既然她得不到他的心,他也别想称心如意!当初让他全程参与计划的目的,便是想让他亲眼目睹、亲自参与爱人惨死在眼前的阴谋,叫他只能空自哀叹一辈子,尝尝“君王掩面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的滋味。她无论如何也不容忍弄巧成拙的场面发生。
“刚才他带着两个人走出屋子。”唐正武踊跃提供意见。“其中一个受伤了,他可能带他们回总部上药吧!”
“受伤?”唐正文纳闷。
“对呀!他们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隐隐闻到一股血腥气。”
他带着两个人离去,其中之一受了伤……
“白痴!”姜文瑜猛然领悟过来,气得破口大骂。“那两个人就是楼定风和章水笙,还不快追!”
施长淮,我就不信你有法子领着他们逃出我的天罗地网。
吉普车极速驰入颠箕崎岖的林间小路。
尽管他们已经与大宅子的凶徒拉开一小段距离,空气间却窜开几缕火花四冒的骚动,传告他们行藏似乎被察觉了,敌人正飞速地追赶过来。
水笙坐在两个男人之间,施长淮负责开车。
楼定风偏首,焦点凝聚在她淡白如凝脂的脸蛋。
今晚真是够她折腾的了,好端端睡在床上,却莫名其妙地飞来一场横祸。
“怕不怕?”他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低问。
现在也顾不得是否该在施长淮面前矜持或克制问题。
她摇摇头,钻偎进他胸怀,默默从他熟悉的体味中吸取振作的力量。
无论将来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逃脱或被擒,好歹他们仍然陪伴着彼此。只要有他在身边,她的心头就感到平安喜乐,任凭外在的风风雨雨再猛烈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