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炽书的话让平曦忍不住轻笑出声,「皇兄,你这么威胁他,万一将他吓得不敢出世,可怎么办呀?」
「倘若如此,那朕更该揍他了,我严炽书的外甥岂可如此没胆量。」
「才不过是个婴胎呢,皇兄就这么严苛,连我都要怕了。」抿唇失笑,平曦突地转了个话题,「皇兄方才是为了联系不上玄殷而气恼吗?」
抬起头的严炽书没答腔,却不自觉地微蹙了眉心。
回宫后,平曦便从严炽书口中知道与庞邑同流合污的玄殷,其实背负着多沉重的使命。也终于知道严炽书狠心将她送往东胡,其实是孤注一掷的渴盼能治好她的痴症,好让她与玄殷能够连理成双,永结同心。
「皇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心焦,我也一样害怕盼不到他归来,可是除了宽心祝福,好好照顾自己外,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可是曦儿,再过不久你便要临盆,玄殷再不回来的话,那……」严炽书未完的话语让平曦用纤指堵住了。
「皇兄的心疼担虑,曦儿都懂的。可就像我同你说过的,当我再无法欺骗自己对他无爱时,后悔这两字便不存在了。就算我一辈子都等不到他的归返,我也会将孩子生下来,努力坚强地养大他。倘若这样的曦儿会损及皇兄的圣誉,那么皇兄可以将我逐出宫外或送往佛寺,曦儿绝无怨言。」
「不可能!放眼天下,朕就只有你这个至亲了,朕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孤苦无依。再说了,朕这个皇帝舅舅难不成还养不起自己的亲外甥吗?」
「皇兄……」嗓音哽咽,平曦不禁热泪盈眶。就算她成了痴儿、就算她未成亲便珠胎暗结,贵为九五之尊的兄长也绝对不会离弃她,甚至为了她的归宿而悬心担虑。
「欸,别哭呀。要不将来孩子同你这样爱哭可就不好了。」一见平曦泫然欲泣,严炽书连忙捧起她的脸,拇指揩拭着即要溢出眼眶的泪珠。
「曦儿不哭,有这么一个好皇兄,曦儿再也不哭了。」吸吸鼻子,平曦绽出了笑容,「对了,还有一事想请皇兄答允。」
「除了不许朕揍玄殷外,皇兄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虽然心中早认定玄殷是平曦的驸马,可光是搞大她的肚子又将她丢下这点,严炽书就绝对要胖揍他一顿才好解气。
「好,曦儿不拦,可是皇兄下手别太重呀,我会心疼的。」
「你这没良心的,都还没嫁出门,胳臂就往夫家弯啦。」
「才没有呢。」噘嘴娇嗔,红了脸的平曦稳了心绪后才又开口:「我记得再隔几日便是玄国公的忌日,我想到玄家宗祠给他上个香。」
平曦这么一提,严炽书这才想起自己答应玄鼎的事也算做到了,却一直没去给他燃香敬告一声。「嗯,这倒是应该。可你挺着个肚子,皇兄不放心。这样吧,朕让圆子安排一下,到时皇兄陪你一块儿去。」
「可是皇兄国事繁忙,要抽身陪我走这一趟会否为难?况且曦儿实在不想劳师动众的,只想低调行事给玄国公上个香。」
「国事没有忙完的一天,哪还有什么为难的。朕会让圆子安排,咱们就在寂夜时去吧。」
「嗯,那就都听皇兄的。」
穿着一袭粗裳,头戴帷帽的玄殷立在庄严的玄家宗祠前,心中百感交集。他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回到京城的一天,甚至也有过与蒲松泽长居深山的打算。
大半年前,平曦愤恨的话语彷佛还在耳际,别离前那不愿回首的漠然背影仍刺疼着心,叫他感到害怕,怕再尝受深爱的人那股憎恨,也让他在解了蛊毒后懦弱地逃避,迟迟不敢回中原。
踏入宗祠,四下无人的寂寥让玄殷不免唏墟,这宗祠是玄鼎离世后,严炽书不顾他反对地命人兴建的,建得是隆重庄严,偏玄家人丁单薄,除了打扫的仆佣固定燃烛敬香外,平素也鲜少有人前来。
如果不是蒲松泽难得严肃地跟他说,若不回中原一定会后悔终生,他恐怕也不会站在这里。再则算算日子,亡父的忌日也将近了,玄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他若不回来,还有谁会帮亡父做忌呢。
取下了帷帽,玄殷点起了香,对着玄鼎的牌位低语:「爹,不孝儿玄殷回来给您上香了。儿子不中用呀,至今还没能娶房媳妇,生几个胖小子,就连丞相大位也给丢了,您在天有灵定会想狠揍我一顿吧。」
心下感伤,玄殷将香插在炉上后,又似笑非笑说着:「您知道吗?平曦的痴症已经治好了,而我的蛊毒也在蒲松泽的帮助下在南蛮解清了。不过要平曦给咱们玄家生几个胖小子恐怕不可能了,恨极了我的她……」
一阵脚步声传入耳里,让玄殷止住了声,拾起帷帽,迅速地移动脚步,将身子藏在柱子后头。
在圆子、青芙与几名炽影卫的陪同下,扶着平曦跨入祠厅里的严炽书在看到炉鼎上未燃尽的香时,不由得生疑的微蹙眉心。
「皇兄,怎么了吗?」严炽书略顿的脚步让平曦不明所以,抬头问着。
「无事。」浅淡回声,严炽书转向正将鲜花素果敬呈上桌的圆子开口:「先帮公主燃香。」随即脚步一转往祠堂外走去。
「皇兄?」严炽书怪异的举止让平曦更感莫名。
「你住玄府的那段日子,玄国公也对你诸多照料,你想必也想独自同他说说话。皇兄先到外头跟炽影卫交代下事情,一会儿就进来。」
手足间的信任让平曦不疑有他,轻轻颔首后,便虔诚地持香敬拜。
「玄爹爹,曦儿来看您了。」轻声喊出许久未从口中说出的亲切称谓,平曦不由得微哽了嗓,「求玄爹爹别怪曦儿狠心地赶离了玄哥哥,曦儿也只是想玄哥哥能不再受蛊毒所苦,更一心盼着他能平安归返。」
温婉浅柔的话语落入耳里,让玄殷不由得倒抽了口气,随即又怕被发现地屏息。
「还记得下山那时,才是立春雨水迎端月,谁知一转眼,现下都已是白露秋分迎桂月了。」浅声细语,平曦难掩岁月如斯的感伤,「外人总以为曦儿坚强无惧,其实我比谁都还要怕。玄爹爹,您若在天有灵,求您一定要保佑玄哥哥早日平安回来。」亲手将香奉插炉鼎,平曦诚心向玄家祖先祈愿。
「唔……」
说完,平曦突地弯腰痛呼了声,随侍在侧的青芙连忙上前搀扶,一旁圆子更是紧张地问道:「公主,您肚子不适吗?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您撑着点。」
阻止欲往外跑的圆子,平曝轻吁了口气后说道:「你别穷紧张,只是孩子突然踢了下,没事的。」
孩子?!她怀孕了?
震惊让玄殷忍不住微微探出头,平曦那浑圆的孕肚映入眼底,让他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地拧痛了心。
才不过半年有余,她竟已有驸马,连孩子都有了……
残酷的事实,让玄殷撕心裂肺般的痛不可抑,悄然无声地匿遁离去。
「曦儿,圆子说孩子踢了你,没事吧?」走回祠堂的严炽书来到平曦身边,关心开口。
抬头看着他,平曦嫣然一笑,「皇兄怎么也同圆子一样穷紧张了?孩子不踢才糟糕吧。」
「没事就好。」释然一笑,严炽书接过圆子递来的香,默默地在心底低诉:「玄国公,想必您也看到了,曦儿肚子里怀着的是您玄家的骨肉。虽然玄殷还未归返,但平曦肚里这孩子无论如何都只会姓玄。朕承诺您的做到了,您总算能真正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