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忽然,彷佛锐器破空的声音传来,有什么划过她的肩膀,她身子一麻,随后就是肩上传来猛烈的剧痛。
她怔怔地低下头,发现鲜血沿着手臂汩汩流下,而一枝箭正插在她的肩头,且深度不浅。
“小姐!”小映大叫一声,扑到了她的身侧,慌慌张张将她扶住。
孙柔嘉有些茫然,也不知这箭是从何而来,怎么无端端的射中了她……
“你们两个,打哪儿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孙柔嘉看到一名彪形大汉自河滩不远处的大石上跳下来,手里正举着弓箭。
“是你伤了我们家小姐?”小映气愤地质问,“好好的,为何伤人?”
“凡盗取河中金沙者,杀无赦!”彪形大汉沉着脸道。
盗取?孙柔嘉霎时明白了,这大汉是把她当贼了,想必他就是守矿者。
难怪刚才孙廷毓说,清县的百姓都不曾擅取金沙,想来有这样凶悍的守矿者,谁也不敢靠近吧?
“这位大哥……”孙柔嘉强忍着害怕道,“我们只是路过,瞧着这沙子极美,想把玩一二,你误会了。”要真承认自己想拿,这人绝不会放过她。
“哼,误会?”大汉不依不饶,“若不是被我发现,你们就逃了!”
“你这个人,为何如此蛮横无理?”小映嚷道,“我家小姐是何等身分,会稀罕你这些破沙子?”
“我亲眼瞧见的,”大汉指了指孙柔嘉,“不然你说她那帕子里兜的是什么?还说不是偷!”
“就这么一点儿,也算是偷?”小映不服地道。
“就算只有一粒,也是偷。”大汉瞪着孙柔嘉,“不如我把你们两个逮回去,交给我家主人发落。”
“你敢!”小映大叫,“来人!快来人!强盗——这里有强盗——”
孙柔嘉心下一紧,觉得这大汉小题大做,恐怕并非守矿者那么简单。若是盗匪,借口她偷金沙将她们掳了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救命——”她不由得也高声喊道:“廷毓!救命——”
“小婊子,别嚷!”那大汉脸一沉,目露凶光,上前就给了小映一个狠狠的巴掌,随后身子一转,一双粗砺的手便朝孙柔嘉袭来。
孙柔嘉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此刻她肩上有伤口,微微动弹就痛得无法呼吸,别说逃走,就算是站起来她都无力支持……
“住手!”忽然,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但不同于守矿的大汉,这男子声音颇为清朗,沉着又带着些肃然,似乎与这粗鲁大汉并非一路人。
孙柔嘉略略睁目,看到一匹白马扬蹄而来,马背上坐着一白衣公子,虽是素净打扮,但衣袖处有上等银丝刺绣的云纹,在阳光下隐隐发亮,一看便知此人应是贵胄。他头发以玉冠束起,玉冠洁白温润,衬得他一张脸格外俊朗。
在这样的险境之中,忽然看到这样的人物,孙柔嘉觉得自己彷佛在作梦一般。
“大人!”那彪形大汉认得这男子,态度变得恭敬,连忙上前给白衣男子行了个礼。
难不成,这就是守矿者的主人?孙柔嘉很好奇这古代的矿产到底归属何人,是归皇帝所有,还是归开矿的老板?
“你为何刁难这两名女子?”白衣男子问那彪形大汉。
“回大人,并非小的故意刁难她们,而是她们想盗取这河中金沙。”彪形大汉答道。
“你胡说!”小映抢白道:“我们家小姐是用手帕盛了些沙子来玩,这便算偷?”
白衣男子瞧了瞧小映,又瞧了瞧孙柔嘉,目光落在孙柔嘉肩上的伤处。
“谁允许你擅自伤人的?”白衣男子脸色一凛,对那彪形大汉厉声道,“你们主人让尔等来守矿,若真遇到了贼人,逮到送至县衙便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人,附近的百姓都不敢靠近这金河,这行径与悍匪有何两样?”
“大人……”彪形大汉紧张地讨饶,“小的不敢,她们真的是想偷金沙……”
“行了!”白衣男子打断他,“两个柔弱的姑娘家能偷多少?你当我愚昧,很好糊弄是不是?”
“小的不敢……不敢……”彪形大汉终于服软地低下了头。
“好了,今日之事,不必罗唆,”白衣男子对那彪形大汉道:“你回去吧,等你家主人来清县之时,我再去拜会。”
“是。”彪形大汉老老实实地答道。
孙柔嘉听着这对话,想来这男子并非这守矿者的主人,那他究竟是谁呢?为何这大汉竟惧他三分,且他与守矿者的主人似乎颇为熟识。
“两位姑娘,受惊了,”待大汉走后,白衣男子拱手道:“你们也是清县人?在下可送你们归家。”
“多谢公子,”孙柔嘉微微笑,“我们只是路过,不过近几日要在清县驻足,舍弟就在附近,不劳公子相送。”
“令弟就在附近?”白衣男子一怔,“为何方才却不见他现身?”
“他……”孙柔嘉正想回答,就见孙廷毓引着小厮匆匆奔跑而来。
“长姊!”孙廷毓气喘吁吁地道:“长姊,出什么事了?方才怎么听到呼救声——你、你怎么受伤了?”
“廷毓?”白衣男子诧异地唤道。
孙廷毓亦是错愕,意外地瞪着那白衣男子,“笃君哥哥!”
孙柔嘉听闻这声呼唤,大为吃惊,笃君哥哥……他就是传说的苏笃君?清县县尹,廷毓的挚友?
突然间她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一阵晕眩,霎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最后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县衙的后面有一座小院,本是给各任县尹的家眷居住,但苏笃君尚未成亲,这院落就一直空着,此刻正好打扫出来,让孙柔嘉疗伤,她昏厥一事可把众人吓得不轻。
孙柔嘉在床上养了几日,敷了苏笃君赠的金创药,伤口渐渐痊愈。虽然遭遇了这无妄之灾,但她很喜欢这座清雅的小院,在此多住一些日子倒也无妨。
初夏傍晚时常下雨,孙柔嘉喜欢坐在窗边,听雨打芭蕉叶的声音。苏笃君还特意叫婢女在她屋里点了怡神香,有着非常清新的花果香气,稍稍一闻,心情就会一点一点好起来。
“小姐,这清县的石榴可真是又大又甜。”小映把鲜红透明的石榴籽剥出来,盛在盘子里,加上一些碎冰,供孙柔嘉用银勺舀着吃。
“你现在跟这县衙的人都处得很熟了?”孙柔嘉笑盈盈地问道。
“嗯,厨房的嬷嬷、打杂的小婢、跑腿的小厮都很熟了。”小映得意地道。
“苏公子到底是什么出身?”孙柔嘉接着问道,“怎么年纪轻轻就能做得这清县县尹?”
小映奇怪地问:“苏公子是染川名士,诗名满天下,如何做不得县尹?”
孙柔嘉眉间若有所思,“普通的县尹倒也罢了,但这清县可不同寻常,这里可是产金矿的地方,如此重要之地,朝廷会随便派人来治理?”
“这倒也是……”小映虽然不懂朝政,但大道理还是懂得的,“听闻苏公子的姑母很尊贵,被皇上封为豫国夫人,大概苏公子也是因此而受益吧。”
“哦?”孙柔嘉一怔。所谓豫国夫人是多高的头衔,她暂时不太明白,但不打紧,她会慢慢弄明白。
孙柔嘉又道:“苏公子既然出身高贵,有才学,又有官位,为何咱们家里不允许廷毓跟他来往?”
小映瞪大眼睛,错愕道:“小姐忘了?”
“什么?”孙柔嘉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