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料到她竟会主动给他喂食,想到两人之间又亲近了一分,他脸上的表情在微怔之后,变得很是欢喜。
“这串归你了。”她把葡萄搁到他手中。
“自己吃着倒不觉得甜。”他却道。
什么意思?颗颗都要她喂吗?这小子,居然这么滑头……孙柔嘉呶呶嘴道:“这么一大串,我的手岂不是会酸死了?”
“或许有别的办法,不必手酸,也会觉得很甜呢。”他却道。
“什么办法?”她不由发愣。
“自己想想。”他意味深长地笑着。
孙柔嘉觉得,他这笑容彷佛有些不怀好意……可惜,倒也难不住她。
“对了,”她道,“我想起来了,你凑近些,待我悄悄告诉你——”
“什么?”他一向狡猾,这瞬间倒傻了,很轻易地就中了计。
她凑到他的耳畔,沉默了片刻,冷不防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吻。
呵,他的耳朵长得颇有趣,耳垂白嘟嘟的,白皙而柔软,像一颗棉花糖。她早就想摸上一摸,亲上一亲。
今天终于偷欢成功,得偿所愿。
苏笃君显然被吓了一跳,本来是他主动挑逗,但她会如此大胆却出乎他的意料,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孙柔嘉不由哈哈大笑,认识他这么久,像这般老实巴交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呢。“你从哪里学来这招?”他有些狐疑地盯着她。
该不会不高兴了吧?觉得她放浪吗?
“书上。”她低声道,“难道你不看这些杂书?”
他彷佛意会,随即笑了,“也看,或许比你看得还多些呢。”
“哦?看了什么,也告诉告诉我呗。”孙柔嘉听着自己的嗓音越发魅惑。
奇怪了,她一向见了男人拘束,这一刻简直成荡妇了,果然爱情会让人变坏……
“等以后,”他忽然搂住她的肩,呢喃道:“等成了亲,我再慢慢告诉你——”
若不是在这天光日影底下,若不是这花园中人来人往,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因为孙柔嘉发现,他的耳朵在发红。
他的双颊也在发烫。这一刻,他们离得这样近,那温度似乎可以隔空传递过来,感染到她的心。
她有点后悔,不该点燃这把火的,烧得她自己也浑身难耐……
今天是正式下聘的日子,按规矩,孙柔嘉须得待在自己的闺房里,一整天不得出户,如此,才能显示大家闺秀之矜持。
不过,坐在窗前,却能清晰地听见大门处的锣鼓喧嚣之声,还有阵阵炮竹的声音,好不热闹。
孙柔嘉从前觉得,这些个喜事十分俗气,此刻却能体会到其中欢喜。
别管多俗,只要吉祥欢乐即可,人逢喜事,不过取个好彩头,不是吗?
“小姐、小姐!”小映匆匆忙忙跑进来,脸色不太好看,彷佛是出“什么大事。
“怎么了?”孙柔嘉心不由一紧。
“那个……”小映欲言又止,“那个……”
“该不会是聘礼还没到吧?”吉时已到,按说,也该来了。
“不不,姑爷已经送了聘礼来,足足几十个大箱子,送礼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小映道。
“那你还这么慌张做什么?”孙柔嘉笑道。
“可是……一直找不到老爷。”小映却答道。
“什么?”孙柔嘉愣住,“爹爹没在正厅迎客?”
“都是大公子在迎客,”小映道,“鞠夫人陪着女客们在花厅饮茶,说好等苏姑爷到了,一并出门相迎的,然而迟迟不见老爷的身影。”
“父亲是否还在整理衣冠?”孙柔嘉蹙眉。
“鞠夫人已经前院后院都找过了,老爷真的不见了。”小映一脸惊恐,“小姐,你说,老爷会去哪呢?今天也没见他出门啊……再说这样的大日子,老爷不可能不说一声就出门啊……”
“我去瞧瞧。”孙柔嘉起身道。
“不不不,小姐,”小映连忙道:“按理,你今天不能抛头露面。”
“现下前厅的状况如何?”孙柔嘉问道,“客人们如何议论?”
“客人们也是莫名其妙,”小映道,“本来桑夫人一直待在房里,这会儿也由小暖搀着,到前厅来了。”
看来事情真的闹得很大,她只怕孙仲尧不在,孙家便没了做主的人。鞠夫人与桑夫人谁也不服气谁,孙廷毓年纪又还小……
“小映,”她思忖片刻,吩咐道:“你去前厅,悄悄把苏姑爷叫到我房里来。”
“小姐?”小映一惊,“不妥吧……”
“凭你的聪明,定有法子把他悄悄叫过来,而不被人发现。”孙柔嘉道,“我有要紧的话要对姑爷讲,你快去吧。”
“好。”小映犹豫片刻,答道:“奴婢遵命。”
小映连忙去了,过了半晌,终于把苏笃君给领来。
苏笃君站在檐下,并没有进屋,孙柔嘉便隔着窗子与他说话。
“按规矩,咱们今天不能见面的。”苏笃君笑道。
“隔着窗子呢,算不得真正见了面。”孙柔嘉答道。
“其实我素来不拘礼,”他道,“只是怕不吉利,心想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还是得守规矩。”
他如此说,可见对这门亲事的郑重,令孙柔嘉心中不由泛起一片暖意。
在这彷徨的时刻,有他在,她的心情也没那么忐忑了。
“听见父亲忽然不见了踪影,孙柔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猜,大概与北松王有关。”他答道。
“北松王?”她疑惑这有何相干?
“听姑母说,”苏笃君压低了声音,“昨晚皇上宣了大将军穆定波进宫,或许,要查抄北松王府了。”
“这……”孙柔嘉凝眸,“北松王究竟犯了何事?”
“听说,染川的金矿出了差错,有些金子不翼而飞了。”苏笃君道。
“怎么会?”孙柔嘉瞠目。
“金子究竟少了多少,我姑母也不知,总之数量应该很大,否则也不会惊动皇上。”苏笃君道,“其实,我也知晓,平素他们开矿时私藏一些,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办事辛苦,但此次竟动用穆将军监视王府,可见事态严重。”
“那我父亲……”孙柔嘉揣揣地道,“他会牵涉此事吗?”
“原本我以为并无多少牵连,”苏笃君道,“可今日岳父失踪,我才恍然大悟,你父亲脱不了干系。”
“那怎么办呢?”孙柔嘉急道,“会不会是皇上把我父亲给囚禁起来了?”
“一开始,我也想过此种可能,但皇上一向看重我姑母,断不会在今日就囚禁岳父,”苏笃君摇头,“好歹也会让我们把这场订婚宴办完。”
“那……”孙柔嘉有些六神无主,“那父亲会去哪里?会在北松王府吗?”
“北松王府已被穆将军监视起来,断不会让涉案的人进去的。”苏笃君道,“岳父若在那里,我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
“所以……”孙柔嘉清楚,这只有一种可能了。
“大概是岳父听闻了风声,自己先逃出京去了。”苏笃君与她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这可怎么办呢?”孙柔嘉抿了抿唇,“叫我如何跟两位太太交代?现下前厅的客人又怎么办?消息传出去,我们孙家还有何颜面?”
“你放心,”苏笃君却道,“方才我已与廷毓商量了,一刻钟之后,便让他告诉宾客,说岳父因为欣喜过度,早起犯了头疾,昏倒在院中,无人发现。现下被仆人救起,已请了太医诊治,今日订婚宴暂缓,请各宾客先散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