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是难得一见的并蒂双花,你啊,在咱们心中,是朵不该开在大齐王室的正直花儿,咱们几个一直想看看,这朵才华洋溢的花能如何盛开,能替大齐添上多艳的色彩。不护着你,岂不是可惜了?不论是男是女,你依旧是我的十四弟。”
伏云卿心中暖意渐昇.果然还是兄弟好,无论她犯了多少错事,他们还是不会舍弃她……只怕,杭煜也是如此吧!他不可能放弃复仇的。想着,胸口又犯疼了。
见她按着心窝直皱眉,伏向阳长叹一声。“别想太多,快吃点东西先歇着吧。
十一哥择日再带你走,总不能留你在这吃苦。你说杭煜对你极好,要是你自己宣口欢,不想走也罢,但杭煜若敢伤你半分——”
“十一哥,这好歹算是在他屋檐下,咱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好吗?”在十一哥面前,她不想为杭煜说情说得太明显,感觉好像辜负了特意伪装来救她的哥哥。
“凭他?还能拿我如何?”伏向阳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唇。
“他蠢到轻易让我进出安阳,就是他注定会失败的原因。十四弟,你听好,你愿让出安阳是你的决定,但他要有野心敢踏进北八州一步,我可不会手软。”
“十一哥……”见到伏向阳森寒阴骘的目光,她心上被揪得死紧。
缓缓吃了清淡的百花粥,她心中缠成一团的千头万绪还是解不开结。
就算今日她劝阻了十一哥,还有六哥及七哥。她想找到和平共存的一条生路,真有那么难吗?“十一哥,咱们能不能——”
房门突然遭人推开,面无表情的士兵持枪走了进来,仅只淡漠躬身行礼。
“王上有旨,请娘娘用过膳后有气力了,便移驾一叙。路大夫医好了娘娘,可以先行领赏了。”
身子虚弱的伏云卿几乎没法子靠自己力气站立,才想起身移动,便差点跌下床,若非伏向阳早一把扶住她,只怕她早已跌惨。
士兵们嘴里称呼虽然仍维持基本的礼数,却一点也不算客气地一左一右架着王妃娘娘,一层层地往地下楼走去。
路清弯着身,依旧驼着背,慢慢踱步跟出了门外。他遥望伏云卿姣美脸庞一阵惨白、被士兵们客气“请”走,紧抿的薄唇沉沉叹了口气。
“十四弟,你是因为喜欢上他而给冲昏了头?不论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将会待你极好啊……果真你因此受了罪,届时,不管你愿不愿意……”
第11章(2)
士兵奉令将王妃带往地底楼层的尽头,送进一处不见天日的岩牢内。士兵才离开,一失去旁人扶持,她便虚软跌落地。
曾任城主,她不看也知道这是哪里。她没有太大讶异,仅只黯然地轻轻合上眼。果然是……安阳城中地下刑房。
以往她身边有部将分劳,大伙也不让她心软干涉,许多审讯她不曽亲自出面,所以鲜少目睹种种残忍血腥的酷刑,不过刑罚律令条条她都背得清楚。
她才一醒,便被带来了。明知杭煜不会轻易饶她,可心头仍是漫过一阵疼;她悄悄伸手按上心窝。不打紧的,他愈恨愈好……她只求一死,早日放下肩上重担。
美目缓缓睁开,淡漠扫过里头刑具,不论绳索利刃尖石,要是够近拿得到,她随时能自绝。可惜她苏醒未久,连站直的气力都没有,遑论移动。
她努力撑起上身坐直,最终还是叹了气。她构不着任何刑具;又想想十一哥同在城中,她若真出了事,十一哥恐怕不会放过杭煜……心一惊,收了手。
砰的一声,厚重牢门倏地猛力关上,阻绝了门外一切动静,也断了里头将有的声响往外传出去。她走不了,再没人能救她。
刑房中央的铁锅里,炭火烧得极盛,四面墙上燃着火炬,阴森火光摇曳,在地上拉出了动也不动的两道合一影子。
她娇小身影完全被身后巨大人影给吞噬殆尽。
“朕的王妹……明心死了吗?”冷冽的声音自她头顶上降下。
杭煜无声缓步接近她,在背后立定,劈头就问这句。
伏云卿依然缄默,没有回头,没有答案。明明能感受到身旁火焰正张狂烧炙,她白玉肌肤却不由自主起了点点寒颤。不能怕。这一刻,她早有准备的。
“三年前,行列之中有一人幸存。他一时晕死让人当成尸首,盗贼便没留心该守紧口风,就连密令遗落了也没发觉。他们放一把火毁尸灭迹时,还谈得起劲,听说他们的主子只是想换换口味劫色作乐。就为了这种下三滥理由——”
他猛然自她头顶上方冷冷扔出薄信,在她面前极慢极慢地飘落地。“所幸,朕忠心的侍从让猎人给救了,等着朕派人去找,撑到说出经过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伏云卿不动,仅仅垂下眼眸往信上扫过,是她的字迹没错——任谁来看,都会如此认定,太像了。伏云卿知道,是有人冒她的名陷害她。
密信里除了字迹,也留有朱印,与她的双花玉印几乎半分无差……皇子们的印式复杂,她的印信不曾外流,要能得到如此清楚的图样去仿,必是从宫中御印局存查之处流出。刻意仿她字迹与印信,非得是与大齐王室有牵扯的人了。
唯一破绽是印色不对,不是她惯用印色。这恐怕也只有她能看穿。
她与哥哥们,很早以前所用的墨印都是由她亲自秘制松烟墨,外人没法到手。
谁有理由非置她于死地、也有能力找人仿她的字,她只知道一个——九王兄的计谋……怕是从三年前登基起,他就这么打算了。借刀杀人,是九王兄高招,还是她太驽钝?但就算她察觉一切,此时此刻,也无力反击。
“朕原想当场比对这密信印迹,教你伏首认罪,可你身上现在却找不到印信了……没留在身上,是怕让人察觉你的罪行?”
她只能僵硬地点头。“果然是铁证……王上既认定我掳人,就不用多说了。”
“那群盗贼下手狠绝,不论东丘或大齐人一律狙杀,说是伏云卿下的命令——这种混帐事,连朕都不信,你却认了?朕虽不知你为何胆敢女扮男装、蒙混当上大齐辅政亲王,可如今朕已知你是女子,自然不可能犯下劫色罪名!”
他一把翻过她身子,提起她衣襟揪紧,眼眸眯起,厉声逼问:“这仿造密函是刻意留下。朕从头再想,你遭人陷害,对方定是将你恨之入骨;依你性子,从来容不得别人诬蔑你名声。你明知不是你,仍不喊冤枉,所以,你一定知道是谁,而且,你存心袒护他。说!说出真相!伏云卿。”
“王上何必麻烦?任何罪名我都认,一命抵一命。王上只管动手便是。”她别开眼,语调平淡得彷佛会被杀的是别人。
“哼。朕不爱对女人用刑,但,该死骗子除外。敢不吐实,你要自讨苦吃,朕奉陪到底。”字字冰寒,他大步向前,毫不迟疑地将她拖到墙边,强硬擒住她双腕,提起她娇弱身子高吊,牢实将她双手扣进墙上锁链缭铐中。
她双腿无力站直,勉强让身躯半悬,稍微一动,手腕便被铁链磨伤弄疼。
“不吭声?很好,朕早知你性子极硬,咱们不妨看看,你能忍多久。”
他抓起桌上备好的荆棘刑鞭往前一挥,便在她身侧壁上裂开了一道狭长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