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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老夫人怎么也料想不到她的儿子、媳妇会对自己痛下杀手,把她这个根源除掉了,她的小儿子便拿不到她的私房。

  遗产是五个儿子的分,嫡出的多一些,庶出的少一些,无法独厚一个人。

  「什么心黑又狡猾,捧了我娘又眨了她儿子,你这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掲瓦了,看为夫的教训你。」解冰云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手齐下的搔她痒处。

  「别呀!好哥哥,娘还病着呢,别扰了她……」她左右直躲,忍着不敢笑得太大声。

  老夫人生死未卜,小俩口却笑闹个不停,这是要传出去,光是卫道人士的唾涎就足以将他们淹死。

  为了这一夜,解冰云大发雷霆地将想留下来守夜的大哥、大嫂赶走,其它人也一并驱离院子,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些人,担心他们又私下动手脚,把可能好转的娘亲又弄得病情加剧。

  「不扰,不扰,我睡着了……」细细的声音很微弱,似有若无,又似梦呓,风一吹就散了,「听到了没?娘说不扰,她睡着了……唉!娘说?」解冰云蓦地坐直身子,两眼直瞪着娘亲,但娘亲一动也不动,静得只剩下破风似的呼吸声。

  耳力没丈夫敏锐的周静秋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动静。「你听错了吧,是风的声动。」

  「可是我明明……」难道是他想多了,娘根本没醒来,全是他的错觉?他下了榻走到床边,耳朵靠近娘亲的嘴边,但是等了很久,都没听见娘再说话。

  「或许是你太想让娘醒来了,以至于一点声响就以为娘开口了,巩太医说最快也要天亮,此时才刚过丑时。」天还暗着,离东方翻白还有好一会儿。

  又看了看依然没有动静的娘亲,解冰云才一脸黯然的坐回罗汉榻上,双手圈住妻子的细腰。「秋儿,你是不是真能听见……白日时你说娘说人太多了,吵得她不能休息,巡喘不过气……」葱指白嫩,往他唇上一点。「你都说是鬼话了,怎么还当真?我是看屋子里人太多,窗户紧闭闷得很,都入冬了还有人冒汗,这才随口一说诈诈人。」她哪有那种神通,能与阴间鬼神沟通。

  「可你晓得府里已布置灵堂,说得跟真的似的,彷佛亲眼目睹。」她这话一出,连他都震住了,差点都相信了。

  解冰云一行人由正门进入,但他没经过正厅,直接垂过影壁进入垂花门,一路不停的到了母亲的院子。

  除了老五夫妻还撑得住外,二夫人和一干下人一回府就不行,被抬进去的,而宣宜公主则过门不入,转往宫门而去,解冰云让莫天野亲自送人,直到送进宫门才准回转。

  周静秋失笑道:「那是你一直往前冲,你的方向很明确,心里着急又目不斜视,只想看见重病的娘,可我不一样,我多少会瞄上两眼认路,免得被你落下了找不到路……「我看到几个家丁拿着白幡从另一端的小径走过,我隐约听见他们说灵堂的白烛先摆好再上香案什么,刚好灵机一动就用上了,我们干仵作的验过不少尸体,这些神神叨叨的乡野奇谈也听了一耳朵……」心正人正,诸恶莫为,百鬼夜行不上门,其它人这么害怕,无非是自己吓自己,疑心生暗鬼。

  「我媳妇,聪慧……」解冰云与周静秋同时一怔,夜深人静,一点点气声无形中放大,两人同时互视一眼,看见彼此脸上的讶色,随即互扶的下了榻,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围在床边。

  「娘,你醒着吗?」

  「娘,我是你五儿媳妇,我姓周,闺名静秋,你若听见我说的话,就动动手指,慢着来,不要急……」夫妻俩将看着老夫人脸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手上。

  起先,一点动静也没有,细骨突出的手背布满狰狞的紫筋,两人等了一会儿,失望地把头一抬。

  就在这个时候,一根小指动了。

  「娘……」解冰云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娘……娘在呢!我的儿呀!」她的续哥儿在喊娘了,她得赶紧睁开眼看看他。

  「娘,我是续儿,你听见了吗?」一声声的哽咽轻唤着。

  「……听……听见了,我的儿,你……你怎么回……回来了……」她的手为什么抬不起来?她想摸摸她的心肝宝贝,出门在外没人照顾,肯定是瘦了。

  「娘病了,儿子回来看你。」解冰云握住娘亲的手,感觉她的手虽然无力,却轻轻的回握。

  「我病了?」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解老夫人很吃力的睁开眼,可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她眨着眼,慢慢看见晃动的影像……啊!这不是她的五儿吗?为何一脸胡碴,额头多了几条细纹,老了一点……为娘的心疼涌了上来,解老夫人终于看清楚儿子的模样,虚软如泥的手也有了气力,缓缓抚上小儿的削瘦脸庞。

  「娘……」解冰云喜极而泣,当着娘的面哭得像个孩子。

  「哎呀!瘦了,也变丑了,娘的小五都老了,长了胡子,娘病了很久吗?」感觉只是睡了一觉,骨头都睡懒了。

  「不久,一个多月。」他若晚回来几天,真的只能到灵堂上香拜祭,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什么,一个多月?珠儿,珠儿,你在哪里,快来,我有话问你。」躺在外间的郭嬷嬷睡得不沉,一听到老夫人的叫唤,赶紧过来。

  「珠儿来了,老夫人你……你没事了?」郭嬷嬷本名郭珠,原本就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府里的管事,当了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嬷嬷。

  「放心,不是回光返照,瞧你吓得脸都白了。」解老夫人是个心胸开阔、不拘小节的人,还有心思开玩笑。

  郭嬷嬷一听,捂着脸也哭了,跪在主子床前。「老夫人,你吓死我了,你要是真去了,老奴也跟着你。」

  「呿!胡说什么,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哪能相随,我这不是病了吗?你跟我说说为什么病了。」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抹着泪,郭嬷嬷又哭又笑的道:「八月过后九月初,老夫人说想送一筐橘子给五爷,谁知说着说着就晕过去,后来就一直睡睡醒醒,不太认得人,近半个月连米汤也不入了口,要撬开嘴硬灌,太医说你拖不到过年了。」

  「咦!病得这么重?」解老夫人狐疑地看看自己枯瘦的手,心酸不已,目光不经意穿过指头缝,瞥向五儿身边美得沉静的女子。「你是我的媳妇儿?」

  「是的,娘,我是五房媳妇。」周静秋走近,让老人家看得仔细。

  「好,好,长得俊,两眼清澈,很正,是个好孩子,娘给你见面礼……咦!珠儿,我的金镶祖母绿镯子呢?」她摸着腕要脱下腕间的玉镯送给儿媳,却只摸到一把骨头。

  「松了,老奴给你收在匣子里。」郭嬷嬷不敢说眼界浅的二夫人曾想偷偷拿走,被她发现了才赶忙抢回来。

  其实不只二夫人,其它三位夫人也有意无意的间起老夫人那些珍贵的头面和首饰,她都回锁在匣子里。

  人还没死就惦记着老人家的东西,这些媳妇呀……「你给取了来,我给小五媳妇戴上。」这手生得好,是会做事的手,珠圆玉润,饱满有福。

  「好。」郭嬷嬷开了锁,取出手镯。

  解老夫人刚为新媳妇套上镯子,才有点精神的身子又发软,和儿子、媳妇说没两句话就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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