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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静秋在心里腹诽,不是随和,是随便,虽然我是仵作,但也不容人轻慢。「解大人慢些,我去用膳了。」她一起身,解冰云的身形跟着一动,状似无意地挡在她身前。

  「秋儿,你怕我吗?」乍听到这句话,周静秋只觉得好笑,她两世加起来也活了四十几年,大风大浪都见识过,怎会惧怕一名年轻有为、容貌俊逸的七品官,他敢作敢为的行事作风颇令人激赏,应该会是一名好官吧!

  但是往细微处想,不难看出一些端倪。

  似乎有意无意间,她会拉开和解冰云之间的距离,不自觉的疏离,不想和他靠得太近,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会避开他。

  危险,她自我保护意识发出这样的警讯。

  虽然解冰云从未做出伤害她的事,可是她的心里莫名感到不安,而且焦虑,好像她行走在大草原上,一头巨大的猎豹悄然潜伏,耐性十足的等她放松戒心再一举扑杀。

  她不怕他,只是他让她有很强烈的危机感。

  不过这种话不必老实告诉他,她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进屋去了。

  解冰云意味深长的瞅着她的身影,嘴角有着几不可见的笑意。

  第五章 看个赛龙舟也出事(1)

  「姊姊,我们在这里,你快过来!」五月五,庆端午。

  河面宽敞的女儿河上,停泊了教十艘小船,几艘画龙点睛的龙舟一字排开,等着擂鼓振声。

  每年五月是龙舟竞赛的庆典,从初二开始便有零星的比赛,选出各乡镇各村的代表,待到端午佳节再一决高下。

  到了初五,在掷粽入河祭拜屈公后,焚香敬天三击鼓,正式比赛便开始进行。

  不想引人注目的周静秋故意拖到开场后才现身,因为她实在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嫌吵。

  其实她没打算参加龙舟赛会,她既不呐喊,也不摇旗,一群男人卖力划着龙舟夺镖和她有什么关系?

  偏偏家里两个小家伙软磨硬缠的,让她烦不胜烦,只得点头,一早让夕奴做了松软的糕饼,好让两只容易饿的小鬼随时取用,发育中的孩子特别能吃,也吃得多。

  只是她没想到弟弟的眼睛这么利,她才刚到就被发现了,原本想悄悄靠近的计划泡汤,周晓冬扬声一喊,不少人的目光顺着他看的方向拎向她身上,让她有种被毛毛虫爬满一身的感觉。

  好想掐死他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内奸。

  「小声点,你是唯恐人家不知道我是你姊姊吗?」太丢脸了,两颊热烫热烫的,快起火了。

  小孩子都爱热闹,周晓冬也不例外,他双眼晶亮,十分兴奋的挥着手,和小敢两人一蹦一跳的。

  「姊姊,划龙舟,你看,好多人。」冲出棚子的周晓冬拉起姊姊的手,往最大的凉棚走去。

  划龙舟虽是老少咸宜的比赛,可是还是有贫富之分。

  每年到了四月中旬,县衙便要淮备棚子的分配,他们不负责搭建,由各家各户来登记,依银子的多真来决定观看的位置,缴得多的人就画地宽一些,能容纳一府家眷,没钱的人就草席一卷,往犄角旭旯待着去,少往前挤。

  莱阳县衙库房无银又如何,还是能办好今年的龙舟大寒,还办得有声有色,不下往年的热闹。

  想想看光收那些棚子的钱有多少,女儿河两岸大大小小的凉棚搭了四、五百座,新任的县太爷鼓励大家用银子买欢乐,出资赞助此次的盛会,谁捐得多就往前排坐,看得更仔细,银子掏得少的就往后站,能看得见就不错了。

  因此今年的赛龙舟不但赢家的前三名得了银子,还有商家白米捐献,库房也进帐了,足足两千多两,暂缓银库的窘迫,衙门内的众人也有月俸可领,不用勒紧腰带过活。

  穷的是县衙,富的是百姓,要不是前知县太贪心,把库银花光了,解冰云何必绞尽脑汁打县里富户的主意,不过这也让他了解了一件事,要缴税,人人喊穷,找出无数的借口拖延,可为了争面子,抛金子丢银子也在所不惜。

  县官不如现管,天高皇帝远,缴税缴到国库里没人知道你是谁,可是直接送到地方官手里,那可是功劳一件,日后在县里横着走,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见了人还得喊声爷。

  「你站好,不要乱跑,小心跌到水里,还有你也一样,别一直傻笑,女儿河里多少冤魂,一年要死上几十个。」周静秋先拉住弟弟,将他歪掉的束发扶正,再指着胆大的小敢,不许他到河边玩水。

  女儿河全长五百六十多里,从上顶镇的山头流经莱阳县,又往下游县城流去,贯穿三座府城,河水并不湍急,可以说是平静,但是越平静反倒越凶险,底下暗潮汹涌,还有漩涡,不少人下河戏水,最后一命呜呼。

  莱阳县的治安还算不错,很少闹出人命官司,因此周静秋最常接的尸检便是溺水而亡,一个月好几起。

  「姊姊,我不是孩子了,你别老是喋喋不休的叨念着。」等他考上童生就是大人了,以后这个家由他支撑。

  十岁的周晓冬认为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应该由他来照顾爹和姊姊,而不是总让他们保护着他。

  「师父,我不是在笑,我是高兴,划龙舟很好玩,过两年我也要组队参赛。」小敢有自信一定会夺冠。

  龙舟赛事分为老、中、青、少四组,最年长的以五十岁为限,参加老人组,而年满十二才能加入少年组。

  每年约有一百多队进行淘汰寒,到了五月初五这一日剩下不到一半,敬老尊贤由老人组先比,而后是少年组,青壮年组最后,由已时开始出舟,申时三刻结束。

  「两位有志少年,回你们的座位上坐好,要么乖乖地看龙舟,否则给我回家。」太久不抽都皮痒了。

  周静秋脸一板,眼一横,口气软中带硬,不容糊弄,蔫了的周晓冬和小敢低垂着头,一副家有凶兽的可怜相。

  只是一到挂了茱萸的凉棚时,蔫了的人反而变成周静秋,偌大的棚子里坐了满满的人,其中坐在正位的,赫然是一县的地方官——解冰云。

  他神色凛然的挑眉一视,教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分外为难,最后她还是决定走为上策。

  「你要去哪里?」轻轻一唤,转身欲离去的人儿脚步一僵。

  「大人,我走错棚子了。」想也知道以她家那点银子能抢到多好的观看席位,有老鼠粑粑大的地方踮着脚尖看是天大的福气了。

  都怪周晓冬带错了路,把官家大棚当成自家小棚,害她没瞧仔细跟着乱闯,闹了个大笑话。

  「没走错,这里是专为县衙中人设的凉棚,举凡为衙门办差的人都能入内。」解冰云目光含笑。

  「可是我不是登记在册的公门人……」她的女仵作身分未被承认,只是挂个名,非正式编制内。

  「我没告诉你吗?你已是本县衙的人,以后是领有正职的公差,归本官管辖。」这么好的人才,他岂会平白放过。

  当他说出「归本官管辖」这几个字时,周静秋心中泛起异样的感受,彷佛他那句话多了别样意味,让她的心抽呀抽地直跳,有些不明不白的意态。

  「我是公门中人了?」为何她毫无喜悦感,只有错愕?

  其实是否真的入了公门,她不觉得有什么差别,因为她打小就跟着父亲进出衙门,县衙大门跟她家没两样,不管她什么时候去,都不会有人拦阻,管叫叔叔伯伯的衙役笑着让她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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