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发飙也没用吧。眼前这个奇葩,即使火山爆发也不眨一眼的;而且这是人家的办公室,不是他的。
上回被教训了一顿,虽然不好受,他却不得不承认受教了,他脾气虽差,性子虽拗,心中还是雪亮的。
姓牧的曾称他是性情中人,他逦笑到肚子痛,说性情个屁!他就喜欢自己的
口无遮拦毒舌火爆。
他的狂风暴雨大小声,却狠狠败在眼前这小不点的精简字句上。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实在太惊艳了!这是一幅画,但在他这个玩文字的人看来,却像是一个用色彩写出来的故事,是图画,也是文字。
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房凌光欲言又止,想问的问题到嘴边又换了内容,最后终于挤出来:“这个可以当封面吗?”
襄知终于回答:“本来就是。”
他反常地不以为忤,反而非常高兴,点头。“姓牧的看过了吗?”
襄知摇头。房凌光忽然想到这次情人节专刊不是他在做,转好的心情又毁了,他咬牙,“你继续,我等一下再回来!”
襄知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加上一句:“我还有问题问你,别想再躲起来!”房凌光大步走出去,没意识到自己说人家躲起来很莫名其妙。
***
第4章(2)
“姓、牧、的!”
通常房凌光找上牧大的开场白就是这三字。如果是以前,冬湘宜只会缩头,反正炮头不是对准她,牧大又接招有数。
但自从上次牧大交代过,她的反应就不同了,起身挡人。“房主编,牧大在讲电话。”
“讲电话又怎样?我有事找他!”
冬湘宜纵使头皮发麻仍不退缩。“请等一下,让我看看他讲完没。”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新规矩?”房凌光火大了。
冬湘宜不会笨到去提襄知小弟,只在笔电上按了几键。“对不起!”
将近一分钟,她跟房凌光就这样隔着桌子对看,回覆终于来了,她说:“房主编,对不起,现在可以进去了。”
如果是在以前,房凌光绝对冲进去再说,但被那小毛头训过后他对下属不再硬来,大概是不甘心再被指正。
门被甩上,冬湘宜喘了口气。对于自己胆子忽然大了起来很是意外,不知是不是被襄知小弟感染的?
房凌光见牧洛亭头也没抬地看着文件,一把拉过椅子坐下。
“姓牧的,你在搞什么?”他瞪着牧洛亭。
牧洛亭挑眉。“问具体一点。”
“那个小美工。”
牧洛亭抬头直视他,等待。
两人对峙着。房凌光知道自己是在试探老友,很快又放弃,他脾气太直,心眼就算再怎么拐也拐不过姓牧的-还是挑明吧。
“你从哪里找来那小子?”他口气很冲。“碰巧遇到的。”
房凌光很难相信,但老友还没骗过他。“是试用还是重用?”
“有差别吗?”
果然探不出什么,房凌光挫折地抿嘴。“这次情人节你自己揽过来,是对着我干吗?”
牧洛亭给他的眼神写着“无聊”两字。
房凌光火气又上来。“没有理由,我不放手!”
“你跟新人处不来。”
这是不争的事实,不只这一次,而是向来如此。房凌光辩驳:“那是他们太笨!”什么事都会出差错,这一行的素质愈来愈低了,一定是学校没教好!
“襄知笨?”
房凌光一时接不上。那小子目中无人,但绝对不笨,不然也没办法教训上司。对了——“和上司杠上不叫笨叫什么?”
“那你抢专刊是要找机会修理她?这期大刊没时间让你搞私人恩怨。”
房凌光又被堵住,忽然有种似曾相识感——那小子跟姓牧的居然是同类,让人吐血又无法回嘴的那一类人种!
“那这期到底是做什么主题?该不会连对我都要最高机密吧?”
“爱的多面向。”牧洛亭简单说。
说得很笼统,但房凌光忽然安静下来,想到刚才看到襄知所画的封面图。
“你想出来的?”房凌光问。“不是。”
“那是谁?”不可能是那个小毛头想出来的。毛都没长几根的人,懂得什么爱情?但房凌光心中又一顿——如果不是那小子自己的想法,能用画笔那样深入表达出来吗?
难道……真的完全是襄知自己的创作?
“不管哪期专刊,都是我们NOW!整个大家族创造出来的。去年的专刊难道都是你一人的功劳?”牧洛亭淡然说道。
“少来!你明知我问的是什么!”房凌光反驳,“所有参与有功的人,名字当然会列上!但那小毛头的东西我看见了,那不是什么插图美编,是原始创作!”
“很好。那你对这一次的专刊应该有信心了吧?”牧洛亭低头看文件。
又被堵住了。房凌光还有一箩筐的问题,但要从何问起?姓牧的专业判断,他难道真有什么疑问?其实并不是,他只是想知道有关那小毛头的事情而已。问题是,他干嘛对那小子这么有兴趣?他日理万机,对菜鸟尤其没耐心,什么时候对哪个多看一眼了?就算那小不点有两下子,又有什么好激动的?社里人才济济,不时招入新血,慕名想挤进来的实习生更不知有多少,NOW!可是睥睨同行的龙头杂志!
房凌光胸中堵得难受,但既没理由问东问西,更没理由乱发脾气,最莫名其妙的是,自己显得很奇怪。
心中一悸,房凌光掉头大步走出总编办公室。
牧洛亭把手中钢笔一丢,靠向椅背,目光定在刚关上的门板。
自己是在打太极,他心里非常清楚,因老友的反应很反常,这教他格外戒备。她的光芒,即使她再怎么特意藏锋,仍旧掩盖不住吗?
***
下班尖峰时间,人来人往。
牧洛亭背倚着墙,戴了墨镜,尽量低调,但过往的人仍对这个外表出色的男人多看了两眼。
“襄知。”牧洛亭看她走进“安心亲子中心”所在的大厦,微笑站直身子,摘下墨镜。
襄知收住脚步。牧洛亭在她眼中寻找不耐或排斥的表情,看到的却是一丝迷惑。
很好,他宁可是迷惑。“又没加班?”
他从十天前跟随她到这里以后,就没加过班了。来“安心”已经变成牧洛亭每天最期待的事,连被一群小观众要求画画、唱歌、跳舞、弹吉他、玩游戏,他都能面不改色地上场。从小就优秀,像个小大人,家族里没什么年幼的亲戚,他跟孩子相处,不能靠经验,只有靠摸索,虽然有些格格不入,但这些孩子似乎不介意。
最大的定心九,当然是襄知。很奇怪,有她在的地方,他会心跳不正常,但又觉得靠近她就能……安心。他不禁又微笑,这地方还真取对了名字。
上班时她从不找他,他当然只有来这里堵人,牧洛亭这样堂而皇之地想。
不过这种吊儿郎当的话,在她面前说不出口,她是对言语很看重的人。
“我不想加班了。”他说。
她扬眉。
也难怪她会奇怪。他素有工作狂之名,她大概在公司听说过,周一到周五他在公司留到半夜不算什么,周末也一样上班,可谓全年无休。
牧洛亭解释:“我以前没有更好的事做,工作就成了习惯,但现在我宁可来这里帮你。”
“你已经帮了大忙。”
牧洛亭叹息,原来她还是知道了。“胡小姐告诉你的?”
“谢谢你。”
“不必。我很高兴能帮上忙。”他匿名捐献,将“安心”未来两年的资金问题解决,虽再三交代不要告诉襄知,仍然藏不住身分。“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