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过去种种,徐裕盛想起自己在资料库里看见“周听瑞”三个字的时候,当下的心情有多么激动。
“你们本来可以在一起的,不是吗?”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承认她?”
他发誓,他从来就没有兴趣当别人的红娘,只是他真的看不下去,才忍不住替那个女孩敲了这家伙的龟壳一把。
不料,方子博竟自嘲地笑出声。
“哦?换你觉得好笑了吗?”徐裕盛挑眉,虽然他不懂对方的笑点在哪里。
“是啊,我们本来是可以在一起没错。”方子博想起了那一夜,他们的确是差一点点就能够在一起。就差那么一点……
“然后?”他听出弦外之音。
方子博先是默然,而后不自觉地拿起桌上的原子笔,在两手间转弄着。
“我当时问她,她追我追了十年,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她对我说!”
突然,他的声音像是梗在喉咙,迟迟说不出口。
“……说?”徐裕盛等着下文。
好半晌,方子博抿抿唇,才道:“她说,她这么执着的原因,是因为我和她的……前世。”
短短几个字,远比他想像中还要来得沉重。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淡忘,没想到如今再从自己口中转述一次,却仍然还是心如刀割。
“这样不好吗?”突然,徐裕盛冒出了这么一句。
“啊?”他愣了下,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奇特的反应。“这样应该要好吗?”
“这代表她永远不会变心,不好吗?”
“这怎么会好?”方子博自嘲苦笑了声,“这代表她那十年来,眼里看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她幻想出来的那个前世。”
“你又知道了?”徐裕盛却嗤笑他,“你不是她,怎么能断定她看见的是什么?”
闻言,方子博顿住。这话听起来也许有点古怪,但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徐裕盛明白他动摇了,便继续道:“人的想法本来就有差异。有人为了你长得帅而喜欢你,有人为了你聪明而喜欢你,她为什么不能为了她所相信的信仰而喜欢你?你的前世不是你吗?”
说到此,他把那杯热咖啡往保温杯旁一摆,又道:“你给我的咖啡,倒进我的杯子里,还是你送给我的咖啡啊。有差别吗?”
他逗笑了方子博。
“……你的例子很烂,”方子博闭上眼,深呼吸,却也叹息,“但我懂你的意思。”
“懂?懂就好。”
徐裕盛笑了开来,顺手拿起咖啡啜了一口,还是忍不住再念了一句:“与其拚命想搞懂她爱你的原因,不如先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想不想要她?”
一句话,敲痛了方子博的胸口,也像是敲醒了他的脑袋。
答案,是肯定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解开心结前,已经先不自觉地要她留下不准走……
第7章(1)
下了班,方子博拎了一袋周昕瑞以前最爱的杯子蛋糕过去。
一看到他,她又愣在门后。
“我没这么吓人吧?”他苦笑了声。
“呃,不是……因为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
“我这不是来了?”语毕,他将袋子递上前,“不请我进去?”
她这才猛然回神,连忙退开,弯身替他备了一双室内拖鞋。他进了室内,发现她的笔电留在工作画面,也发现她穿得很单薄。
“你穿这样不冷吗?”
一件领口略低的长袖棉丁,下身则是一件浅色棉质短裤,标准的睡衣穿着。
“嗄?”她愣了下,低头看看自己,懂了他的意思,忙道:“啊,还好,这里室内不太会冷,温度还可以,所以就……”
那根本不是他的重点。
他的重点是她露太多了!不过,他想这个天兵应该是不可能了解,所以他干脆直接脱下自己的夹克扔给她。
“披着吧。”
这夹克飞来得有些莫名,可周昕瑞没多说什么,乖乖套上。
他的衣服带着一丝属于他的味道,那是她曾经很熟悉的气息。
霎时之间,心窝一紧,情绪波荡,她激动得连谢谢都忘了说。若不是他还站在这儿,她真想狠狠抱着他的衣服猛嗅,过个干瘾也好。
“你在工作?”
他的声音打断了她脑中的妄想。
“嗯?!”她倏地回神,抬头望向他,“啊,对……在修改一些东西。”
他静了几秒,顺口提起,“听说你是麻省理工学院毕业?”
她眨眨眼,点头。
虽然早已经看过书面资料,不过当场与她确认又是另一种震撼,“你什么时候突然这么用功了?而且还跑去修了电脑工程?”
他狐疑地瞅着她,“你是不小心撞到头,神经接错线了吗?”
“哪有……”她干笑。
“不然你怎么可能会去学什么电脑工程?”他记得她以前看到数理就哀哀叫,为何会去主攻理科?
“那是因为——”她低头,枢枢眉尾,甚是难为情。
事实上,当初被他狠甩了之后,她曾经伤心到连学校都不想去了。后来母亲告诉她:“既然子博爱读书,你就跟着他读;他对理科着迷,你就跟着他一起研究理科,或许两个人就能愈走愈近。”
正好,她当时就读的就是一所科技大学,于是她副修了资讯工程的课,一头栽进去,没日没夜地苦读,简直成了第二个方子博。
当然这些话她实在说不出口,但瞧她的表情,方子博也猜得出来和他八成脱离不了关系。
他想了想,别过头迳自在沙发上坐下,突然想到了一件不怎么重要却很论异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虽然他很认真地问,可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听见什么“树妖托梦给我”之类的答案……
幸好她给的答案不是树妖。
“你妈告诉我的。”
但还是拥有同样令人震惊的效果。“我妈?!”
她点点头,坐到他的斜对角,道:“我刚从美国毕业回来的时候,有去台南整理一下东西。那时候碰巧遇到方妈妈,我就随口问了一下你过得怎么样,结果她直接把你的地址抄给我,还说我有空可以去找你泡泡茶。”
于是,那张写着地址的字条,成了她的考验。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去找他,她会让他觉得很困扰,可是最后,她败给了自己的思念。她好想念他,即使他可能一点也不想见到她,她也愿意远远地望着他就好。
就像是前几世那般,当她还只是一缕幽魂、默默在阳世陪伴着他的那时候,她看得见他,可他永远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听了她的话,方子博唇瓣微启,讶异得说不出话。
他并非讶异她得知住址的方式,而是讶异他母亲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情。至少他妈也该说句什么吧?例如,“我上星期有把你的地址给昕瑞”之类……
但是没有。他母亲连一个字都不曾提过。
“所以你搬到我对面,却从来没打算要来找我泡茶?”他笑了声,目光直瞅着她。
“我——”她开口欲辩,却立刻心虚低头,“我不敢,我知道你见了我就会生气了。”
“你确定那是生气?”
“欸?”被他这么一问,她抬起头来,有些困惑。
“从以前就常发生这种事,你很喜欢把我的反应解读为生气。”说完,他起身,挪动身躯移到了她身旁。
这让她有些紧张,整个人绷紧神经。
“现在,你回想一下,除了你所谓的‘对你生气’之外,你见过我对别人发火吗?”
她呆了呆,抬头望着天花板,十多年的记忆瞬间在脑中跑过一回……不,其实正确来说是六百多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