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鉴,如此贵重之物,若然怎敢轻易索求。”有理无理似乎都说不通,殷若然暗觉要糟,姿态放得更低。
“你还敢抵赖!”辰平公主怒斥:“来啊,给我掌嘴!”
两旁侍女上前拽住殷若然,陪侍殷若然的宫女翠竹抢跪到辰平公主身前,恳求说:“公主,求您饶了若然小姐——?”
辰平公主杏眼一瞪,神态骄慢说:“翠竹,你也想挨打是吗?”
“不!公主,求求您饶了若然小姐!皇上特别交代要好好照顾小姐,如果……如果皇上知道了若然小姐被公主处罚,那……那……”吞吞吐吐地说出忧怯。
“你是想拿皇上威胁本宫吗?”
“翠竹不敢!”
“谅你也没那个胆!”辰平公主哼了一声。
小径一头,入宫探望淑妃的杜邑侯妃与淑妃一起,带着若干侍女缓缓走近。
淑妃鬓上金步摇迎光荡晃着耀眼的璀璨,花颜娇艳,直比满园的姹紫嫣红。
“怎么了?”杜邑侯妃眼带琢磨地扫过殷若然。
原以为殷若然会是什么花容月貌、千娇百媚风流袅娜、令人销魂蚀骨的国色天香,却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阳光洒在殷若然身上,光影参照,整个人别有一种透明的清澈感。
她心一沉,更觉威胁。龙天运对立后一事不置可否,且又言明非要殷若然不可,她本想也许龙天运只是被殷若然的姿色所诱,一时迷了心窍,此时见到殷若然,坐实了她先前的担忧,龙天运多半对她动了心。
尤其近来,龙天运竟像变了个人似,暴躁易怒,身旁的人动辄得咎,让她深觉不妙。果然,殷若然会是她将女儿推上后位的阻碍。
“姨母。”辰平公主愤懑未消,恨恨地向杜邑侯妃吐诉殷若然的罪状。
淑妃心软,有些可怜地看着殷若然。她个性温婉,娇美柔情,无辜而纯洁,不像她母亲那么富有心机,对龙天运她也是一片单纯的倾慕情怀,芳心暗许,并没有深沉到去思及宫廷争宠的计较。
“公主,殷小姐应该并非有意顶撞你,请你原谅她吧。”淑妃心生不忍,为殷若然求情。
“娘娘,这件事公主自有主意,娘娘不必多言。”杜邑侯妃阻止淑妃,转向殷若然,态度倨傲说道:
“殷若然,虽然皇上宠爱你,你到底没有封号,连个小小的才人都不如,竟敢如此放肆,对公主无礼。”
宫中规矩严明,宫人有贵有贱,殷若然不愿接受册封,是以并无身分与位号;没有正式封号,则地位身分和一名侍女差不多。
“若然不敢,请公主明鉴。”果然,深宫中企求安稳,简直妄想。
“你还敢出言顶撞!”辰平公主怒气又起。
翠竹急得又迭声请求:“公主,请您息怒!原谅若然小姐!皇上他——”
“大胆!你别想拿皇上压本宫!来人啊!”
“等等!”杜邑侯妃阻止辰平公主的盛气。翠竹提起龙天运提醒了她,在辰平公主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辰平公主边听边点头,朝拽住殷若然的侍女撇个头,示意她们放开她。然后,吩咐宫女端来一盘彩珠,说:
“殷若然,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既然入了宫,不管皇上对你有多宠爱,该守的规矩你还是得守。你给本宫听好,限你在申时之前,将同花色和同珠纹、同大小的彩珠串成练子,送到建章宫来。过了申时如果你还没将彩珠串好送来的话,就不许你吃饭,一直到你把珠子串好为止。”
那盘彩珠起码上千颗,有圆、有扁、有椭长、有梨状,大小不等且形状不一。每颗珠子且各有多色不同的珠纹,要在申时之前将同花色同珠纹和同大小的珠子串成一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辰平公主此举,摆明了只是想为难。
“公主,这怎么可能!”翠竹叫了起来。
“住口!”辰平公主怒斥她一声,“殷若然,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殷若然恭敬回答。心里吁口气,还好,只是不给饭吃。杜邑侯妃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只有自己懂得的笑。她希望殷若然跟龙天运告状,如此辰平公主必更加不肯善罢罢休,长此以往,必惹龙天运对她厌烦。“听清楚便好。你给本宫——”
“皇姊,朕不许你欺负若然。”花间突然传来龙天运的声音,打断辰平公主的话。
表情语气都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没有特别的激动或情绪起伏,却反而令人不敢造次。
“皇上。”辰平公主扁扁嘴,她对龙天运一向忌惮。
龙天运轻扫了杜邑侯妃一眼,眼痕很淡,却又淡得若有意味。个中含意,让心里有底的自妄加揣测。他的态度平静似若无其事。
“臣妾见过皇上。”淑妃婉柔多仪地上前请礼。
“不必多礼。”龙天运温和地扶她起身。淑妃的婉约温柔令人喜慕,原也是立为皇后的适当人选。
短暂目光相接,淑妃无限娇羞。殷若然安静看着,像是不干己事。
“姨母,”龙天运说道:“你是来向太后请安的吧?那便不宜在此处多躭搁。”语气仍是淡淡。转向辰平公主,说道:“皇姊,那块玉佩与你不合适,朕会另外再派人送一些珍罕的珠宝到建章宫任你挑选,将玉佩还给若然。”
“皇上你——”辰平公主气愤不平,但龙天运那毫无商榷余地的冷峻眼神让她不敢造次,只好极不情愿地将龙纹玉佩交还给殷若然。憎恼说:“你别以为有皇上袒护你,你就可以——”
第10章(2)
“皇姊。”龙天运冷冷一声。
辰平公主更觉气恼,脸色一阵忿恨,哼了一声,甩袖离开。杜邑侯妃藏起不满,口气放得极为委婉:
“皇上,公主是你的皇姊,皇上不该为了一名宫女而对公主——”
“姨母,你该赴建章宫了,别让母后久候。”龙天运不疾不徐地打断她的话。
杜邑侯妃表情一阵阴沉,随即化为笑容,福了福礼,领着淑妃离开。
“你没事吧?若然。”龙天运转向殷若然,表情变得柔和。
“没事。”那般柔情,让她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无法不疑惑,也不敢单纯地看待龙天运的每句话、每个举止与每个动作。他是帝王,若以权力逼她就范,她也无法逃脱,然而,他不以权力逼她了,她反而觉得有诈,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来。”龙天运牵起她的手,走到那盘珠子前。
殷若然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困惑地看着他。他没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个银锁,拾起那些彩珠,一粒一粒的,穿成一条串着珠练的锁片。
他将串着珠练的银锁递到她眼前,未说一语,只是朝她轻笑着。
“皇上……”殷若然愣住。她没想到,他竟亲手为她穿出一个银锁片。低下头,默默接过。心里暗忖,是要她感动?
龙天运看着她低垂的沉默。别的妃嫔成天只忙着妆扮争奇斗妍引他注意、迎合奉承他,她呢?何时她才会争着要他的宠爱——要他的心?
他等着呢。
“天气这么宜人,若然,你陪我一起去城外走走好吗?”突然改了口,只有一个“你”和“我”,而非皇帝与宫娥。
殷若然稍稍迟疑,便轻轻颔首。他是皇帝,自然是听他的。后宫佳丽多柔顺,不需多她一个。久了,他就会厌倦了吧。然后……
龙天运似笑非笑,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她不由得一惊,连忙收回心神,若无其事对他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