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这是臣应该做的。殷莫愁本为臣故旧独生之女,如今她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前来投靠,于情于理于道义,臣都不能弃她不顾。”不知道皇帝知道了多少、究竟有何用意,姚谦小心谨慎解释。
“尚书当真有情有义。”皇帝竟然轻笑起来。“不过,尚书,殷莫愁与你独子姚文进从小指婚、早已订亲一事,你打算怎么办?”
姚谦浑身一震,满脸错愕诧异。
“皇上……”过度的惊讶,让他说话变得有些结巴。“皇上怎会知道此……此事……”有些后悔没有当机立断,早早将殷莫愁打发了事。
“哼。”皇帝哼了一声。“朕不应该知道吗?那殷莫愁为前翰林大学士殷重煜独生之女,殷重煜于两年前身染恶疾去世,殷妻跟着约于一个月前病故,殷莫愁四顾无亲,所以上京投靠姚府。”
“皇上圣明……”姚谦听皇帝的口气似乎有些不满,内心一凛,勉强维持镇定,说道:“皇上,当年臣与殷大人同榜及第,又同在翰林院供职,是以结为莫逆,指婚一事,原也只是当年两人谈笑时的戏言一句。而今旧友故去,当有照顾故旧之女之责,至于婚订一事,臣未敢强人所难,当以莫愁意愿为主,请皇上明——”
“够了,不必多解释,这些朕都知道,朕找你来不是想听这些。”皇帝挥个手,打断他的话。
当年殷重煜与姚谦同榜进士及第,奉召入阁,拜为翰林。而后,姚谦因得罪臣要,被眨放至外地为官,甚至差点丢官,幸赖殷重煜鼎力相助,在圣上面前为姚谦进言,力保他回朝,殷重煜辞官多年后,先皇终召姚谦回京。姚谦后来结交上太傅,成为当今太后人马,官运日益亨通,终至坐上吏部尚书之位。
“殷姚两家指婚在先,加上殷重煜已经故去,殷家无人代为作主,于情于理,没有毁婚的道理。如此一来,尚书对相国可能不好交代。所以,朕想了个法子,朕可下令赐婚,成全殷姚两家旧缘。如何?尚书可要朕下令赐婚?”
“皇……上!”姚谦脸上肌肉不停抖动。
“万……万不、不……”无法将话说完整。
“瞧你高兴成这样子,话都说不清了。”皇帝唇角一扬,似笑非笑。“好了,你下去吧。”
“皇上!”姚谦急得冒汗。“大人,请。”善尚上前,挡住姚谦。
等姚谦下去后,卫尉煌玉堂走了进来。皇帝背后似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问道:“还有什么事?玉堂。”
“皇上。皇上料得没错,太傅与国舅近来过从甚密,还前往杜邑侯府。”
“那么,相国与尚书呢?”
卫尉摇头。“尚未见现身。不过……”
“有事直说。”
“杜邑侯妃与国舅近日曾进宫觐见太后,太后还召见了太傅。”
“是吗,杜邑侯妃与太傅原就是太后的人。”皇帝点点头。“暂且无妨继续盯着。”
“遵命。”
“善尚,准备妥当了吗?朕要出宫。”眸中神色晦涩,看不出表情。
第4章(1)
“把这些柴薪搬到柴房,那几担豆子跟干果子还有米粮则搬到厨库去。小心点,豆子都掉出来了。”院中一副小厮装束,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边抬起手臂擦拭额头上的汗,一边指挥着几名面带菜色的汉子,小脸上还残留一些稚气,脸上肌肤因为日晒而闪现蜜褐色泽。
几名汉子听着少女的指挥,卖力干活。少女转头,看到坐在堂檐下捡理菜叶的两名丫头正把菜梗丢到一旁,赶忙走过去,蹲下身,说道:
“哎呀,小荷,这样太浪费了。把菜叶摘了后,这些菜梗用剪子剪成一小段,哪,像这样,都可以吃的,怎么可以丢掉?”
“可是,小姐,莫愁小姐不爱吃这些菜梗,每次都让丢掉。”小荷说道。“是啊,若然姐,那么省做什么。这些菜梗又硬又涩又不好吃,反正莫愁小姐也不爱吃,丢了省事。”对殷若然的节俭,坐在小荷身旁的小红甚不以为然。
“莫愁姐不吃,给我吃。”殷若然鼓着腮帮子,说道:“你们知不知道一斗米都要多少钱了?”
“小姐!小姐!”小红不服气,还待回嘴,听到大门外有人呼叫着。
殷若然转身,快步走过去,就见两名衣衫褴褛的妇人,各带着两个小孩站在那里。
“求求您!小姐!帮帮忙!家里米缸没米,孩子已经两天没饭吃了!”两名妇人一见殷若然,立即扑跪到她脚下,磕着头,拚命哀求道:“我们什么都做!只要一袋不,半袋米就好!求求您,小姐!可怜可怜孩子!”
仆妇赶紧过去要拉开她们,却是怎么拉都拉不动,无奈道:“若然小姐,这两人想找活干,我都跟她们说没有、不行了,却就是怎么都不肯走,一定要见小姐。”
两名妇人拚命磕头请求,小孩在一旁哭起来。殷若然被哭声扰得脑袋乱哄哄,忙道:“好了,你们先起来再说。小孩哭个不停,快起来吧。”
两名妇人仍不起来。殷若然瞪眼。“快起来,你们要不起来,就不给活干。”两人这才起身,巴巴地看着殷若然。这时那几名干完活的汉子回到前院来,走到殷若然面前,哈腰报告道:“小姐,都搬完了,后院也打扫干净了。”殷若然点个头。道:“干完活的就到后院库房,每人领一袋米跟一袋豆子。”
“谢谢小姐!管家小姐漂亮又善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几名汉子忙不迭哈腰称谢,恭维几声,才往后院去。
殷若然露出个啼笑皆非的表情,像是习惯了,然后转向两名妇人,想了想,才说道:“莫愁姐的厢房还没整理,你们两人就去整理干净,整理完了,再到后院库房,每人领一——”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小孩。“干完活,每人领两袋米跟两袋豆子。”
“是是!谢谢管家小姐!谢谢管家小姐!”两名妇人喜出望外,迭声道谢,赶紧跟着仆妇往内院去。
堂檐下捡理着菜叶的小红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摇头说道:“又来了!我就知道!再这样下去,崔大爷留下的那些不够给不说,自个儿辛苦赚的也要搭进去。府里的活有我们几个就够了,那些人只是多余,可人来了哭求几声就心软,还给那么多米豆。真是!”
“莫愁小姐跟老爷、夫人一样,都不管事,镇日不是赏花作画就是吟诗诵词,府里上下全是若然小姐在打点。但即便若然小姐精打细算,还学人家做些小买卖,府里还是出得多入得少。”小荷亦不无担心。
“以前老爷就不擅经营积聚,家中无恒产,所以一家生计常由若然姐负责管理。但依我看,若然姐光是重生计,却也跟老爷一样不擅营生,要不,瞧,成天将东西往外送,买卖的钱也攒不了,东西白给,活儿也白干,把钱都平白散了。真是!就光会苛刻吝啬我们,要我们节俭,要是少给一袋米豆,全都省回来了。”
“小红,你这样说若然小姐不太好吧?”
“不怕。我跟若然姐打小就在一起,很了解她的个性,要不说说她,她是不会觉悟的。”
“我可不敢像你那样。”小荷摇头道:“莫愁小姐脾气也好,但我可不敢随便说她什么。”
“莫愁小姐文静,很多方面也像老爷夫人那样。说起来,不管是性格、习惯或是言行举止,莫愁小姐更像是官家仕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