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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他们要埋葬这些丧命在他们手里的人。

  真是讽刺!

  霜不晓何尝不知道,人是最矛盾的动物,黑的不一定黑透,白的也不见得纯然洁白,总有一道灰色的沟横在中间。

  “你给老子过来!”派完工作的人回过头来吆喝动也不动,呆呆跪坐在泥地上的她,可看她虚弱的模样,口气不觉放软,“站得起来吗?”

  她缓缓点头,哪知道因为跪坐过久,下肢已经不听使唤,起身时一阵头晕目眩,人就往后倒了下去。

  倒进一双强壮的臂弯里。

  “我把你当妹子,没有非分之想,你不要以为老子吃你豆腐。”已经稍微知晓她的个性,真的不敢再领教她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霜不晓疲乏的闭眼,点头。

  贼头扶着她走到大树下坐着,示意一旁跟着他的喽罗将火把拿近一些,好让他看清楚霜不晓的情况。

  斑驳火光下的她摊着一双手,原来是左右手破皮了不知几回,几乎血肉馍糊,连破布都黏入血肉中,难怪她痛得连握拳都没办法。

  “你这样不行,你需要休息还有治疗。”即便是大男人的他,看了这样子也觉得痛到骨子里去,她居然吭也不吭一声,她这心性,唁。

  “我有你给的金创药。”虽然疲倦,她仍是逐宇说得清楚。

  “金创药又不是万灵丹,你以为能治百病吗?我山上有个学过医的,他医术很不错,你让他瞧瞧,瞧瞧,我才心安。”

  “我要看着他们入土。”那些曾经照顾过她的人都还没被安葬,她不放心。

  “你不信我,明天你一睡饱我就带你来看,这样可以了吧?”

  “好吧,我信你就是。”她的声音细如游丝,几乎快虚脱,那山寨,看来还是非得走这一趟的。

  这天好长,长得没有尽头。

  贼头交代了一声,抱起已经疲倦到一搂入怀抱就几乎睡着的她,以最快的速度往山寨而去。

  长期的疲劳,再加上焦心过度,霜不晓没能如愿的在身子痊愈以后离开山寨,她在那叫飞虎的寨子住了一个月。

  三十天后,她收拾包袱,与贼头一起下山。

  贼头领着她入城镇,再由城镇的海港搭船越过国界,搭的是大船,加上不是月圆潮汐涨期,风浪平稳,一路平安抵达排云国边培的一座小城。

  两人在码头话别。

  “抱歉,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我这贼头身分敏感,在排云国,就算大街小巷也可见官府通缉我的画像,我要踏上那土地,就跟自投罗网没两样,你能谅解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接下来的路,她真的要靠自己了。

  “谢谢大哥这一路护送,小妹感激不尽,没齿难忘。”霜不晓深深鞠躬,再多的话都没办法表达她内心的感激。

  “咱们自己人,说什么感激!”男人哭很孬,可是他再不走,就孬定了!“三天后我会搭这艘船回始国,这期间你要有事都可以来找我,要不,派人捎个口信也可以。”

  她点头,没开口书明她并不打算在这小城逗留。

  下船后,她要直奔京城。

  这一别,这辈子大概没有再见的机会,但是从凤京到排云国,这趟长长的旅行教会了她很多事情,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只要有过一段就好了,其他,随缘,不用去强求。

  “多谢王大姊,后会有期了。”跳下马车,头戴帷帽的霜不晓向驾着马车的中年妇人道谢。

  笑开略带摺皱的脸,妇人看不出年纪,但是一开始自我介绍时她说人家都喊她一声王大娘,是个职业牙人,这次出门是上京城办事,途经霜不晓上岸的靠诲小城镇,这才让她搭上了便车。

  两人一路作伴到京城倒也相谈愉快。

  “冲着你沿路叫我这声大姊,我住在青石镇,有机会到青石来,大姊我作东带你四处游玩。”她嗓门大,说话也不含蓄。

  “一定。”

  “就这么说定喽!”王大娘爽快俐落的甩了马匹一鞭子,辘辘马车声响起,辗起灰尘,远远地去了。

  站在路边的霜不晓看着纵横交错的大街,原来这里就是掌握排云国生命动脉枢纽的京城。

  她赞叹的看着、瞧着,只怕两只眼暗不够用。

  房舍连绵,街道整齐,和凤京很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里处处有飞花,处处可见河道和船只,五月不是太热的季节,恰是排云国的小麦丰收季节,船道上时时可见工人上货、卸货,粮市亦很热闹,其他行当也跟着生气蓬勃。

  这里的民风比凤京开放,路上不是只有男人在做生意,也处处可见女子从事各种行业。

  眼前全是安居乐业的老百姓,各种摊子摆开,一片红红绿绿,灿烂耀眼。

  这模样,哪像有过流血事件发生,民生凋敝的痕迹?

  霜不晓出身宫廷,太清楚一个国家的根本就是人民要安居,才有繁荣又富有生命力的社会。

  要是发生过动乱,少有国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社会秩序恢复如常,所以可以推测现在的掌政者应该是个不错的君王。

  她悠悠的闲逛,问了皇宫所在,也问清了该往哪走,道过谢后,她缓缓往最宽阔的一条青石板路走去。

  她纯粹只想问路,不料顺道听了不少闲话。

  话说几年前大皇子夺权,幽禁逊帝和他的爱妃,眼看皇宫内廷就有一场无法避免的内乱,不料他们远送到始国充当质子的凤鸣皇于领兵回来勤王,最后,皇后猝死,大皇子下狱,十几户高阀外戚抄家流放,如今改朝换代,选贤与能的新王登基,国家强壮,远景多好又多好……

  又说逊帝获释以后便和爱妃迁居东大门的宅邸,过着只羨鸳鸯不羨仙的生活。

  王朝代代更替,政局代代不同,哪个宫墙根下没有埋骨,哪个宫梁上没有挂过冤魂?

  但是前仆后继想要坐上那把椅子的人从来没短少过。

  她那无缘的前夫回来勤王,莫非也坐上了那王位?

  她对这种沉重的结果没有太大挖掘的兴趣。

  皇宫位在整个京城的最中央,爬上坡道远远就能见到它巍峨的摸样。

  她确信自己是朝着王宫的方向走的,可错就错在人生地不熟,鬼使种差的,走的却是东大门那条路,过了两座桥,经过两条长街,一盏荼的时间后,看见了铺满绿意的围墙,朱漆的大门坐着两只石麒麟,气派俨然,区额上写着“凤府”两字。

  门口侍卫都垂首敬立,目不斜视,可见管教甚严。

  她没有趋前,只是站着,许久,侍卫见不对劲,这才来赶人。

  她也不解释,大户人家门禁本就森严,平头百姓想越雷池一步都不可能,哪能让人在这里探头探脑的。

  她能站上这么一会儿,算是宽容了吧。

  最后再看一眼,刚想举步离开,这时边门吱声打开,走出一个人,后面跟着随从。

  看见那人,即便隔着帷帽的薄纱,识人不清,也立刻认出了那人是谁,她以为自己早已经麻木迟钝、热情消尽的心底,忽然冒出一股酸涩的泪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人似乎往她这里看了一眼,让她心头一震,撇过头,加紧脚步离去。

  她的脚步轻盈,很快走到街的一头,准备转弯。

  “不晓?”

  她心里一突,眼皮狂跳。

  人影转到她面前来了,隔着一步的距离。

  挽着书生髻,那垂肩的头发黑得像上漆的生丝,闪闪发亮,一双眼如秋水泓波,不见深浅。

  她的脸僵硬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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