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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页

 

  她突然很想过去看看,总没有人在大喜之日还戴着面具吧?此刻穿上新郎服饰的他该是什么模样?他的脸,与她梦中所见的人是否相同?

  “师妹。”

  “傅师兄。”胡真头也不回地招呼。

  穿着玄色短打的男子踏着夜色而来,他披散着一头长发,仅在额上简单束条带子,轮廓深邃,半敞着胸,赤足,那模样不伦不类,脸上表情落拓不羁,眼神还带着几分倨傲。

  只见他足下如风,拎着一样白色物体,迅捷无比地来到她身旁。

  “他们上来了。”

  “多少人?”

  “五千。”

  “五千?!”

  胡真愣住!霍山镇哪来的五千人?整个幽州兵马加起来也不到五千。在这一带拥兵最重的是玉门关,但那还得两三天的路程才能到。

  “幽州的三千兵马,再加上幕州、玉门关跟夜枭的人手,估计约五千。”

  “聂冬?”

  “不确定。但幽州军的主帅应该是郑平。”

  胡真暗自忧愁。虽然跟聂冬交情不深,但总是旧日故人,她不想在战场上与他刀刃相见。出京后聂冬一路紧追不舍,她真担心是聂冬带队。

  “聂冬也的确不远了,这一路上都是夜枭拔的桩,来了上百人,霍家庄低估了他们,我看那些武林高手恐怕还来不及出手就被他们拔光了,白搭。”男子哼声,一脸的目中无人。

  龙天运不是笨蛋吧?大老远跑来霍家庄成亲,却在洞房花烛夜被灭个干干净净。

  她不知道姓龙的到底有啥打算,但如果她没猜错,龙天运是打算在今夜起兵,借势从霍山往北打穿玉门关,往南打下幽州。

  只要能打下玉门关,联合了北狼的铁骑,两边势头一旦结合起来,那就势不可挡,没甚么能拦住他了。

  “师妹?”

  “永京那边布置妥当了吗?”

  “这……两天前说内应被捕入狱,生死未明。”

  胡真的心抽了一下,想了想,深吸一口气。

  “应该不会有问题的……”爹已经潜伏在宫内那么久了,必然有他的打算,她最用不着担心的就是爹了——应该吧?

  不远处的山在黑暗中微微晃动,零星的光忽明忽灭,她彷佛听到了杀戮的声音,鼻尖几乎可以闻到带着铁锈味的血。

  “这东西该怎么办?”

  傅以铮踢了踢脚边的白色物体,那东西半抬起脸,乱发底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胡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放了他。”

  傅以铮不再说话,快速解开他身上的穴道。

  “就当是给他的贺礼吧。”胡真仰望天际灿烂的烟花,喃喃自语似地说着:“他想一炮打响北狼军名号?我就送他名号。”然后她回头,灿笑着说:“快走吧山鬼,趁还来得及。”

  最后一波烟花疯狂地在天际炸开,那剧烈的震动连霍山也为之深深颤抖,暗夜里山脚下的五千名大军黑压压地扑了上来!

  长剑无声地穿刺,那黑衣人惊骇地瞪圆了眼睛;原本是来摸桩的,却没想到反而被一剑对穿,登时殒命。

  龙天运的剑并不快,静悄悄得彷佛月光流泻,无所不在、无孔不入——无处可躲。

  只见他反手一抖,那剑身微震,血珠飞溅,银色的剑再度恢复灿亮,不沾血,不染尘。

  剑名“无垢”,是第七代霍家庄庄主的金盆洗手之作,赠予了当时还在襁褓中的皇子兰欢作为见面礼。

  第一次拿剑杀人是在十六岁前夕,明明无垢染不了血,但他却觉得那些四处飞溅的血无处不在,他彷佛听到了无垢酣畅淋漓\'痛快饮血的嗡鸣声,而他还曾一度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染上血腥。

  父皇只生他一个儿子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他不想自己所经历的兄弟相残惨事再度重演;所以当他确定妻子所生是一对双生女儿,几乎是立刻就抛下皇位返回北狼。

  兰七篡位那一天姑姑师父来城门寻他,她说皇城有难,他们必须立刻回去。他毫不迟疑地抛下呼延真跟她走了,只是走了不到两条街,师父就点住他的穴道,将他扔在马上,由一队她秘密训练了许久的卫士带走。

  他望着火光映照在姑姑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从她眼里看到了死意。

  马匹飞驰着,而姑姑就伫立在火光与灰烬交错的石板路上;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张嘴死命地呐喊,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想朝她伸手,却连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那一夜他们冲出了永京,原以为速度够快,然而兰七的动作更快。

  原以为姑姑秘密训练的死士够狠绝,然而背叛的夜枭却更可怕,他们才出城门就被夜枭赶上,边战边逃,还没离开永京,已经死了三个人。

  那一夜是他第一次拿剑杀人,当长剑刺人那人的身体里,他的手还不住地颤抖。当鲜血染红了他的手,腥臭濡滑得让他几乎握不住无垢时,他才真正体会到原来自己过去十六年活得多么欢快幸福。

  然而那幸福,已经远了。

  往西北的路完全被阻断,死士们带着他往南逃,最终逃进了有熊山,然后逃进南都;当他踏进南都鬼域的那一刻,身边的死士都已经死光,其中两个还是他亲手杀的。

  在权势金钱的诱惑下,“忠心”也只不过是虚无缥渺的两个字,随时都可以抛弃。

  此刻他们继续往前飞掠,迅捷无比地在林间穿梭,未几又是一阵无声的厮杀;他有些惊讶对方人数之多,照理说前锋队顶多百人,然而看这阵势却远远不止,光是来踩暗桩的人数就已经远超过百人。

  “狼主!”善于夜行匿踪的地鬼出现在他身边。“来了千人。”

  “五千?!”龙天运有些心惊。他知道俊帝已有动作,但没想到居然首战就派出了五千大军,霍山一战比他料想的还要更重要!

  “还有,山鬼不见了。”

  “什么?”他的心一跳,猛地回头。“胡真呢?”

  地鬼惭愧地低下头。“不知道。属下前去找过,但竹庐里早已经没人了,小胡公子……下落不明。”

  他的心猛地抽紧!不见了?!

  “让我们去找,如果找不回山鬼与小胡公子,我们也没脸回来见狼主。”四鬼请命道。

  最后的烟花炸开,如繁星坠落,片刻后四周恢复了一片死寂,于是马蹄声再也掩不住,肃杀之气在暗夜中汹涌。

  “上来了!”

  远处响起号角,幽州的长刀马队高举着号帜在山路上奔驰,长刀在月色下闪耀着禀然致命的光芒。

  “来不及了。”龙天运有了决断,迅疾如风地往霍家庄的方向奔去,“各人依计行事!”

  所有人呼喝一声,一入庄便各自奔走,散个一干二净。

  第7章(2)

  月夜下,他孤身一人站在霍家庄大门口,面无表情、状似安然地仰望着天际被乌云半掩的月,心底却急如火燎!

  去哪里了?胡真。

  原本打算待战事一结束就告诉她事实真相,可是却不见了!是被谁带走?想到那纤细的身影,他的心紧紧地揪成一团,夏夜突然变得那样寒凉,丝丝摄人寒气从脚底慢慢缭绕上来,令人惶恐不安。

  他几乎想立刻转身离开,他得去找呼延真,无论她在什么地方,他不能再一次失去——

  然而马队来了,黑压压一片,寂静地在庄前勒马,安静肃穆,铁盔下的眼睛齐齐望向他。

  一匹黑骑排开马群慢慢踱到他面前,马上的人冷冷地俯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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