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意中困难她吞吞口水,解释说:“事情不像外面说的那样,大家都是同学,所以……所以……”
“是啊!明威这个年纪,结交几个朋友是很平常的事。妈,你就别去管外头那些人怎么说了!”意中的父亲替意中解围说道。
“我怎么能不管别人怎么说?”麻麻还是在意旁人的闲言闲语。“明威将来要继承我们赵家,现在他却跟个不三不四的女孩子来往,将来别人会怎么想?我还听说那女孩会抽菸、喝酒,父母也离婚了,根本就是个不良少女。”
“麻麻,不是那样的!”赵意中急忙澄清说:“那女孩我见过,她叫邓冰婷。是明威到建平伯伯家以前的好邻居,他们从小就认识了。而且,她长得白净秀气,又很斯文,是个很端庄的女孩子,根本不是别人说的那个样子!”
麻麻听赵意中这么说,顿时沉默下来;她没想到对方会是狄明威的青梅竹马。
“妈!”意中的父亲说:“你就别再担心明威的事了,也别管村里和镇上的那些人怎么说!”
“我还是不放心!明威这年纪正好是最容易受诱惑的年纪,他父母又不在身边,我们有责任……
麻麻的话被小黑兴奋的汪汪声打断。庭院那头,狄明威正牵着他的单车进来。小黑摇着尾巴高兴地在他身旁转来转去。
“明威,你来了!吃过饭了吗?”意中的母亲赶忙到玄关旁招呼狄明威。
“吃过了。”狄明威停妥车,微笑地回答意中的母亲,并往屋里走来,手上提了两本厚厚的书。
小黑一直跟着他,他拍拍它,示意要它乖乖地在庭院待着,自己则脱鞋进屋子里去。
“明威,你来得正好,麻麻有话问你。”麻麻表情严肃,声音也严肃。
“麻麻!”
赵意中觉得很难堪,她已经都解释清楚了,麻麻还要这么做。她用着央求的眼光看着父亲,希望父亲能阻止。
“你们谁也别多话。”麻麻打定主意,态度很坚決。
赵意中转向爷爷,爷爷没说甚么,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似乎叫她别着急。
狄明威轻轻将书搁在一旁,走到桌子旁坐好。
“明威!”麻麻说:“你心里大概也知道麻麻要跟你说甚么了!麻麻问你,外头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麻麻……”赵意中想阻止麻麻这种没有道理的盘问,但麻麻却瞪了她一眼,严声说:“我是在问明威,不是在问你,你别说话。明威 ,你说!”麻麻目光憫憫地看着狄明威。
狄明威先看了赵意中一眼,然后脸上毫无愧色地面对麻麻的逼视,他自如地说:“我不知道外头是怎么说,也不在乎他们说的那些闲言闲语。我跟邓冰婷从小就认识,我们在一起谈天是很自然的事;就像和其他朋友、同学一样,我不觉得这有甚么可议之处。”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麻麻见狄明威坦荡无愧,口气便软了下来。“不管怎么样,这里总归是乡下,闲话传得很快,传来传去,传到最后,白的都会染成黑的。你父母将你话给我们照顾,如果你在这里传出不好的謠言,那叫麻麻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你放心,麻麻,我相信爸妈不会在乎那些闲言闲语。”
“也许吧!但没有把柄给人说闲话不是更好?何況,将来你要继承我们赵家,传出这种闲话总是不太好。”
狄明威垂着头,沉默不语。
“而且,”麻麻又说:“听说那个女孩的家庭不太正常,又有一些不好的习惯……”
狄明威霍然抬头,略显激动的说:“冰婷的家确实不太美满,她的父母分居,她跟父亲住,因为父亲工作太忙,不得已才被送来这里请邓奶奶照顾。但冰婷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她很懂事,也很坚强独立。虽然她以前曾经因此而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惯,但她答应我,她一定会改掉。真的!她答应我了!”
“是吗?”麻麻的反应有些冷淡。
“是真的!我知道麻麻也许很难接受她,但她家里的情況,那并不是她的错!冰婷原本是一个很乖巧、很懂事的女孩。”
狄明成一再为邓冰婷辩护,麻麻心里不以为然,嘴里却不再说甚么。她看狄明威神情磊落,也不好说太重的话,只委婉地表达说:“明威,麻麻说这些,不是反对你跟她交朋友,只是不希望再有那种謠言传出来。麻麻一直很喜欢你,对你的期望也很高,希望你能明白麻麻的苦心。”
好半天,狄明威都没有说话,气氛非常沉闷。赵意中低着头,简直不敢去看狄明威的脸,也不敢想像他此刻的心情。
麻麻对狄明威的要求,只是让她觉得更难堪。为了狄赵两家的约定,狄明威连交朋友的自由都受到限制,连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意愿都被扭曲,实在是没道理的事。
她看得出来,狄明威很在乎邓冰婷。他在为她辩护的时候,脸都红了,而当他讲起她的种种优点时的表情,更是她所陌生的。这一切,在在都显示邓冰停在他心里的份量是不一样的--不只是青梅竹马吧?--她想。麻麻这样,更是凸显出她的淒惨。
她无法再坐在这里忍受这种尴尬与难堪,于是她起身走到外听,背对着饭厅坐在玄关前。小黑兴奋地朝她摇着尾巴,像是非常欢迎她的光临。
麻麻的视线,随着赵意中起身,背坐玄关到和小黑玩耍,又转向狄明威。狄明威望着赵意中的背影,目光渐渐清朗,沉闷的气氛也渐渐转轻转柔。
“我知道了,以后除了在学校,我尽量不再和冰婷见面。”他移回目光,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太好了!你这样说,麻麻就放心了!”麻麻眉间深锁的阴沉一扫而开,满意地点头,笑道:“对了,我想你肚子大概也饿了吧?你一个人住在外头,没人照顾,也没能好好吃一顿。你在这里稍坐一下,我到厨房去弄些点心。”
“不必麻烦了,麻麻。”
“没关系,你等会儿!”麻麻利落地起身到厨房。
空气又恢复宁静,除了阵阵的菜香就是爷爷不知甚么时候泡好的一壶茶所冒出的茶香,以及丝丝缕缕如雾的白烟。
“明威,陪爷爷喝杯茶吧!”爷爷的笑容被隐没在枭枭的白烟中。
狄明威靠坐过去,顺手将书也带过去放在一旁。
两个人自在地品茗,意中的父亲偶尔自报刊中抬头掠望一眼,无意打扰,只专心在阅读上。
屋外的虫声卿卿;残夏最后一场的交响乐曲,穿透窗纱萦绕整屋子,余音绕椋,久久不歇。偶尔还夹着小黑的轻吠声,似乎在为最后的叫嚣谱上华丽的詠叹。
“明威,”爷爷熟练地为两只空杯注满新茶,从容地说:“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不必顾虑太多。”
“爷爷……”伙明威垂着眼,显得沉默。
“赵家和狄家的约定,本来就是一个过去的承诺,若以此来束縛你,非但没有道理,而且也不公平。”
爷爷的眼里闪着洞悉一切的睿智。他端起茶杯轻轻輟了一口,一如平常的语气,又说:“你要记住,你是你,项平是项平,你们谁都无法替代彼此的人生。项平未完成的承诺,不应该由你延缤,你应该要做的是充实你自己的人生。我相信建平夫妇所以会让你到这里来,就是不希望你活在项平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