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麻最看不惯她这种没教养的举止,皱着眉说:“意中,注意你的举止。嘴巴里有东西的时候就别说话!还有,把皮削了再吃!真是的,说过你多少次了!”
无端又惹骂挨,赵意中快快把苹果吃完,双手往身上随便一擦,便想快快离开。麻麻却突然提起狄明威。
“意中!”麻麻说:“你去跑一趟,看看明威回来了没有?今天有人说在镇上的车站看见他。奇怪,回来了应该过来说一声才对啊!”
“可是,麻麻,天都黑了!而且,明威住的地方离这里又不近……”
“才八点,你快快走的话,十来分钟就到了。快去吧!别再找藉口!”
“爸……”赵意中以求救的眼光看她父亲。这时候,她实在懒得再摸黑出去。
意中的父亲抬头看看庭院,想了想,说:“明天就开学了,明威也该回来了!他没过来这里,也许是有甚么事要忙;意中,还是麻烦你跑一趟,看看他需要甚么帮忙。”
没办法喽!连父亲都这么说了!赵意中不情愿地起身,顺手又拿了一个苹果,“卡嚓”地狠狠咬了一口才出门。
这段路乌漆抹黑,沿途没甚么照明,又尽是些造型奇特的草木,若是来玩捉迷藏一定是个好地方,但有事情在身,走来就不怎么愉快了。
好不容易,狄明威住的地方到了。她正想上楼,楼下的人家出来时,看见她跟她打招呼说:“那不是‘赵诊所’的小姐吗?来找狄先生的吧?”
“是,他回来了吗?”赵意中点个头,随口问问。
“应该回来了吧?我傍晚回来时,看见灯亮着。”那人搔搔脑袋,满口不确定的犹豫口气。
“谢谢。”她略略抬头,窗户暗暗的,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
按铃后,她耐心地等。
果然不在。
她返到楼下,坐在树下等着。云淡风轻,黑黑的天幕挂着D形的半月,银白的月光漾漾的洒了大地一片,适合祈愿的神秘炫丽。
“哇--”她索性躺下,以手当枕。歪着头看月亮,看着看着,几乎睡着了。
三楼的灯光还是暗着,狄明威还没有回来。
算了,她放弃了。
她从地上跳起来,拍拍身上沾着的树叶杂草,又顺手拔根野草含在嘴里。
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路更暗;连风,都有些阴森森味道。
“我回来了。”她有气无力地跨进门,一瞥眼,就看见庭院中放着狄明威的单车。
“怎么现在才回来?明威早就来了。”麻麻说:“叫你去看一下,你却去了那么久,是不是又跑到哪里偷懒了?”
“我……”
“真是的!明威事情忙,你也不会先回来说一声!还好明威自己过来了。”
听麻麻这么埋怨,赵意中不禁疑惑地看了狄明威一眼;他正在听爷爷说话。爷爷不知在说甚么,他听得很专心,微微斜倾的脸庞看不出有甚么不寻常。
“妈,明威甚么时候来的?”她随口问她母亲。
“快九点的时候吧!你去了好半天,一直没消息,麻麻很担心,正要打电话过去,明威就来了。他说中午才到,整个下午都在忙着整理东西,结果太累了,就睡着了,一睡醒就往这里了,他说他没看到你--你是不是趁机跑去玩了?怪不得麻麻要嘀咕!”
赵意中一呆,不禁又朝狄明威望去。
“怎么了?”
“没甚么,我去洗澡了”她收回视线,微笑跑开。
她在树下等他等了那么久,一直都没有看到他出现,他却说他一直在屋里……
她甩甩头,不想揣测,不想猜疑,也不想追根究底--狄明威为甚么要说谎?
然而,她无法不困惑。
狄明威要离开前,上楼来找过她,她裝睡了;无论如何,这时候她不愿面对狄明威。
耿怀心事睡觉的代价是,第二天早上,她母亲上楼喊醒她的时候,她痛苦的睁不开眼睛。
“意中,该起床了!开学的第一天你就想迟到吗?”意中的母亲打开窗户,催促她起床。“快点起来!你再不起来,又要惹麻麻不高兴。”
“知道了。”她坐起来,闭着眼,喃喃回答。
“知道就快去换衣服,别又赖床了!”意中的母亲摇着头,又气又好笑,催促赵意中一声,才下楼去。
没几秒钟,麻麻又在楼下接喊着赵意中:“意中,明威来接你了!”
他来做甚么?
赵意中懒懒地靠着窗往下看了一眼,狄明威正和小黑在庭院里玩耍,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抬起头来冲她一笑。
这笑容异于平常的谦和,而显得十分灿烂。赵意中将头搁在窗櫺上,露出半个脸,睡眠不足的表情十分难看。
“不必等我了,你自己先走吧!”
“没关系,还有时间。”狄明威仰着头温和地笑说。
又是那种笑容--赵意中突然感到深深的厌恶;狠狠地别过脸,睡意也全消了。
“我说不必等我了!”她任性地把窗子关上。
这样任性实在没有道理,她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对狄明威发脾气。
“唉!我实在是真差劲!”她懊恼地捶着床。
但沮丧不到三分钟,她立刻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盟洗完毕,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她躡手躡脚地由窗户爬树而下到庭院。
狄明威的单车不见了,大概已经先走了。
她悄悄地往星里探了一眼--果然没错,麻麻正在大发雷霆。她摸摸肚子,早餐没吃,肚子正饿停在打鼓;但麻麻正在气头上,进去了,铁定又找骂挨,两相权衡之下--算了,先溜了再说。
她悄悄地往大门口走去;她踮着脚尖,缩着脖子,偷偷摸摸地跟做贼一样。小黑眼尖,摇着尾巴又叫又吠地朝她奔来,惊动了屋里的爷爷、麻麻和父亲。
“啊!意中!甚么时候……”麻麻吃了一惊。
“啊!麻麻,早!我上学去了。”赵意中“嘿嘿”笑了两声,赶在被骂之前抢出了门。
晚上回来铁定会被骂得很淒惨,不过那是回来的事,先平安度过白天才是要紧的事。
她吹着口哨,悠哉地走来晃去。沿路蝉声依然在“知知”地叫;但是,夏天快过去了。
一如往常,她又在柵门关起来以前,险险地以侧身之姿挤了进去。老校工也如往常咕哝她几声,再又叹又笑地目送她的背影扬长而去。
这次她破天荒地将无聊又冗长的“训话大会”从头听到尾,只是呵欠连连。实在太无聊了,加上肚子又饿。
呵,她张大嘴巴,又打个又大又懒的呵欠。
好不容易捱到开学典礼结束休息的时间,她立刻不见人影,而出现在医护室外。
里头穿着白外衣的人正背对着门窗,半低着头,不知在看甚么,似乎看得很专心。赵意中暗暗贼笑两声,捨正门不入,绕到了窗户边。
嘿嘿!她轻轻地跨上窗檯,慢慢地、慢慢地翻了进去--
着陸成功!小马医生显然没有察觉她的侵入--嘿嘿!过了一个暑假,她的功力加深了。
她躡手躡脚地朝他愉偷摸摸地靠过去。一切似乎部很顺利,对方仍然没有发现她的入侵。
她摆好架势,蹲稳马步,双臂拱起,歪嘴扭眉,提起一口大气,然后闭住气,使尽吃奶的力量要呼喊出来--
白衣魔鬼突然转过身来。
“啊!怎么是你?小马医生呢?”原来以为是万无一失的胜利吼叫,顿时却洩气成了惊愕的惨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