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扫过一处屋檐下站着的三名乞丐,他没多看,继续朝前走着。
忽然间,身后几句对话飘进他敏锐的耳朵里——
“姊姊,这包子真好吃。”略带稚气的童音说道。
一道柔嫩的嗓音答道:“喏,我这儿还有些铜板,你们要是饿了,可以拿去买包子吃。”
“这些钱不是姊姊当了耳坠子要上南疆的盘缠吗?给了我们你怎么办?”
那道柔嫩的嗓音,殷飒听过,就在昨天。还没走远的他猛然回头,锐利眼神朝那三名站在屋檐下的乞丐望过去。
这次他细看三人,站在左侧的那两名乞丐,一个约莫八、九岁,一个年纪稍大些,约莫十一、二岁左右,而站在右侧的是一名姑娘,三人手里各拿了一个包子吃得津津有味。
那姑娘脸上和衣裳全都沾满了黑灰,但他一眼就能认出那双又圆又黑的眼睛。殷飒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静立看着她脏兮兮脸上带着的那抹温笑,还有她睇望那两名乞丐时的晶亮眼神。
“耳坠子我卖了六十个铜板,方才买六个包子花了十二枚,还剩下四十八枚,我打听过了,从这里到南疆,走路的话约莫要走两、三日,我一天吃三个包子的话,一天共要六枚铜板,三天只要十八枚就够了,剩下的二十枚全都给你们,不要紧。”
“我看你这么笨,能一个人走到南疆吗??”年纪较大的乞丐语带怀疑的问道。
清荷仰起圆润的脸说道:“当然能,去南疆的路,方才我已经向当铺的大叔问清楚要怎么走了。”
这两个小乞丐是她当了耳坠出来,买了两个包子准备吃时遇见的。那名年纪较小的乞丐当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里的包子看,似乎很饿的模样。
于是她又买了四个包子给他们,三人便走到这儿一边吃一边闲聊。
她从他们那里得知,他们从小就跟着爷爷乞讨维生,爷爷去年已过世,只剩下他们兄弟俩;而她则告诉他们,她当了耳坠子准备前往南疆找人的事。
小乞丐拉了拉那名年纪较长的乞丐央求,“哥,要不咱们陪姊姊一块去好了,听说南疆的天水城比这儿还大,咱们到那儿乞讨,也许能讨到更多钱。”
闻言,清荷忙不迭颔首,“好,你们同我一块上南疆,不过等到了那儿,你们别乞讨了。”
找了一整天,都找不着静瑶和赤王他们,她心想他们定是在昨夜的大火中离开了,因此她打算前往南疆找他们。不过她很疑惑,为何他们离开时没叫上她一块走?
“不乞讨?咱们没钱就要饿肚子了。”年纪较小的乞丐看着她,犹带稚气的嗓音天真说道。
“不怕,我要找的人他很有钱喔,可以养活得了你们。”堂堂赤王,定然比她爹还要有钱,因此她盘算着,等到了赤王府,她便要求赤王收留他们兄弟俩,这样一来他们就无须靠乞讨维生了。
小乞丐很喜欢这个买包子给他们吃的姊姊,见兄长没应声,连忙拉着他的手撒娇。“哥,我们就跟姊姊一块去南疆吧,好不好?”
年纪较长的乞丐低头想了想,须臾,才点点头,“好吧。”
“太好了。”清荷那张布满黑灰的脸笑得眸儿弯弯。
“那姊姊今晚先跟我们回破庙住一晚,明天咱们再出发。”小乞丐兴奋的拉着她的手,想带她回他们的栖身之地。
看到这里,殷飒举步上前拦住他们。
抬头看见是他,清荷先是一愣,接着满脸惊喜的叫道:“王爷,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一整天了!”
不知为何,见她脏兮兮的脸上喜逐颜开,那笑容莫名勾动他的心,他竟生起一股想揉揉她那张圆脸的念头,素来锐利的眸子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你昨晚上哪去了?为何没有跟上来?”他语气有些不悦。
“昨晚我哪儿都没去呀,我见静瑶睡了,便也趴在桌上睡了,后来外头忽然很吵,我醒来时,四下都找不到你们,你们去哪了?还有静瑶呢?”
听见她的话,殷飒确定果然是自个儿进房间带走那丫鬟时,忽略了趴睡在桌上的她,脸色不禁微微一僵,但也没多做解释。
“静瑶先与陆迁前往南疆,我来接你过去。不过现下天色已晚,我们先在客栈暂歇一宿,待明日再上路。”她这身脏污也要先洗洗,再换件干净的衣裳。
清荷没再追问下去,倒是指着乞丐兄弟说道:“我想带他们两兄弟一块到南疆,可以吗?”
殷飒瞅了兄弟俩一眼,方才的事他都瞧见了,对她这善心的行径倒也没意见,颔首便答应。
待殷飒带着清荷几人来到会合的客栈时,那两名各接了指令的侍卫也回来了,众人便在客栈落脚。
第3章(1)
翌日一早,殷飒站在马旁,准备扶清荷上马,为了赶路,他没特地寻马车让她乘坐,而是打算亲自载她返回南疆。
清荷以往出入不是乘坐轿子便是马车,这是头一回骑马,心头有些紧张,她小心翼翼的跨上马鞍,不想随即有一双手扶在她腰间,将她推上马背。
还没坐稳,紧接着身后便覆上一具温热的身子,环在她身侧的手臂扯动缰绳,马儿便开始走动了。
马一走,没防备的她轻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靠,偎向身后的殷飒。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惶恐,他环在她身侧操控缰绳的双臂略略收紧一些护住她。不久出城后,他便策马奔驰。马一跑起来,她随即脸色发白,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说:“王爷,我、我能不能坐到后面去?”
马儿越跑越快,她两只手没地方可攀着,觉得自个儿彷佛随时要掉下去似的,很害怕。
看出她有些恐惧,他却莫名的想逗逗她,刻意说道:“你不用担心会跌下去,我会护着你,再说你坐在前方还能为我挡风。”
闻言,她愣了下,接着点了点头,竟是认同了他的话,“你救了我和静瑶的命,为你挡风是应该的。”这风刮得确实让人生疼,若是自个儿能帮他挡些风,她愿意继续忍住坐在他身前的恐惧。
见她居然把他的玩笑话当真了,喉头忍不住震动出一声低笑,他拉过身上披着的大氅,将她密密围住。
“这样还会害怕吗?”
大氅将两人圈在一块,也不知是不是她顾着脸红害羞,她还真觉得没那么怕了。她朝他摇摇头小声说:“好像不怕了。”似乎连迎面刮来的、沁着秋意的冷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只是胸口评评评跳得好快。
见她整张脸布满红晕,连耳朵都红彤彤,殷飒的心情莫名的极好,嘴角不自觉咧开一抹笑。
他原本对皇上指给他的王妃没任何期待,但此刻觉得这丫头似乎挺有趣的,倒也不让他生厌。
半晌,清荷渐渐适应了,心跳也慢慢回稳,想起什么,她出声问:“王爷,前日来袭击我们的那些人是谁?”
“我也很想知道。”不过从前日在客栈里行刺他的刺客中,他隐约发现了些线索。即使蒙着脸,看不出身分,但有些习性是难以改变的,从他们拿着的兵器便可看出端倪。
不过袭击迎亲车队的那些蒙面人,却是手持各种兵器,让他无法瞧出什么,因此无从确定这两批人是否为同伙。
倘若是,那么主谋者的身分便呼之欲出了。
清荷低头想了想,接着睁大眼说:“我知道他们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