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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你可回来……咦?牛牛姐姐怎么了?”

  鬼清看了小孩儿一眼,下颔微往饭厅的方向撇了下,淡声道:“有客人,晦儿你招待一下,我带她进去歇歇。”

  男孩乖巧地应了声,又抬头望向鬼清,巴巴地道:“那今日说好要教我武功……”

  “今儿恐怕不行了。”语毕,便要往内室走去。

  “鬼掌门,这是安神补身的药方,我曾向袁长桑习医,不嫌弃的话,请用。”

  墨成宁递上墨迹未干的药单子。

  鬼清睨了她一眼,正想拒绝,思及她得到袁长桑真传,备着有益无害,便腾出两指夹过药方,淡淡谢过,大步离厅。

  随后,两人由那名男孩引人饭厅。

  “客人哥哥、客人姐姐,怎么称呼?”男孩第一次待客,显得有些兴奋。

  “我姓荀,她姓墨。”面对这精力旺盛的男孩,两人历经方才的心惊胆颤,这时才觉得劫后余生,心情顿感放松。

  男孩喔了一声,道:“荀哥哥、墨姐姐,我叫张晦,可以叫我晦儿。弓长张,晦是……”他想了一下,笑得开怀。“晦代表着即将迎来新的一月,新的开始。”

  张晦顿了顿,又认真道:“月之终曰晦,晦暗晦暗,这我也是知道的,可我偏不这样想。”

  墨成宁看着张晦笑咪咪的脸庞,心想:这解释,大抵是哪个人疼惜他,为他开解,那人倒是有心。

  思及此,墨成宁脸上不禁泛起柔和神色,她身子微弯,笑道:“我叫成宁,我幼时不长进,老教我爹生气,所以我都说自己是成事不足、心神不宁。”

  张晦一听,只觉得眼前这陌生姐姐和自己同病相怜,皆不为旁人所喜,更加有了亲近之意,便拉着她的手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墨成宁行医乡野间时,只要袁长桑惹得孩童哇哇大哭,总由她来安抚、收拾善后。也因过去的她十分内向,与孩童交谈却无压力,于是两人一来一往,笑语连连。

  荀非站在一旁,见她美目透露怜惜,唇畔酒窝清浅,瞧着她温婉侧影,益发入迷,一时竟看得呆了。

  一大一小说了会话,墨成宁怕冷落了苟非,想着要拉他一块儿聊,才抬头,便见荀非痴愣愣瞧着自己,心不觉咚地一跳。

  “荀……荀公子?”

  荀非反应过来,讷讷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定会深受儿女喜爱,是个好母亲。”话才出口,他便后悔。

  果然,墨成宁闻言大窘,他那语气……就像是在说两人未来的儿女。她回过头去,岔开话题,结结巴巴地问了张晦菜色。

  “先前不知道有客人,所以只有几道野味,明天就会丰盛许多,包准你吃到撑!”张晦不懂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热情洋溢地嚷着,恰巧缓和了尴尬。

  一望,桌上虽只三道菜,但皆散发着诱人香气。张晦凑近两人,逐一介绍山珍野味。

  “这是我们山谷特有的樱鳟,肉质鲜甜爽口,待会儿我去拿壶山抛子酒给哥哥姐姐配。”他指着一盘炙烤七分熟的鲜红鱼片。樱鳟在上石板烧烤前,抹上了薄薄一层玫瑰盐及胡椒,上头洒上了薄荷粉末,一旁放了几片粉嫩嫩的续骨木花瓣,摆盘精美,煞是好看。

  “这窑熏山鸡,我今早猎的!”张晦骄傲地挺胸道,瞧了两人一眼,获得了预期中的赞赏眼神后,满足地继续道:“最后这一道,是毛竹笋,因为春夏时采收口感较苦硬,所以制成笋干。”

  两人走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刚坐定,便见僮仆奉上开胃茶。

  “尝尝这茶,咱谷底的茶不一般,外头可喝不到!”张晦笑道,兴致勃勃地想瞧两人反应。

  两人轻啜了一口,荀非只觉一股苦味儿直窜上来,却又不似那茶叶的苦,心中一奇,再饮一口,只觉味虽苦却极清凉解暑。

  一旁嗜苦的墨成宁已张大了水亮眼眸,殷切切地盯着张晦求解。

  张晦奇道:“哥哥姐姐不觉得难喝吗?”想当初第一次喝这茶时,他还皱着脸问李玦难道他就这么不得人缘,连喝的茶都被换成这难喝至极的苦茶。

  他转头向一僮仆道:“不如姐姐来解释这茶的来历?”

  那僮仆只是瞧他一眼,并不搭理,摆好碗筷便与其它僮仆一同离去;张晦见怪不怪,也没发脾气,只咧嘴一笑,道:“那便由我来解说吧。”

  他挤至两人中间,神秘道:“山谷里没产茶叶,这是用一种青色果子泡的,咱们叫它癞葡萄,像癞头又像葡萄。”

  墨成宁眼神一亮,看了荀非一眼,腼腆道:“这癞葡萄可是别称苦瓜?大约这般大、这般粗?”她轻轻比划着。

  张晦挠了挠头,道:“不晓得。那果子是陈二哥发现的,墨姐姐明日可问问他。”

  荀非这才想到,进绝响谷后,始终没有看见其它人。“晦儿,谷内其它人可住这附近?”

  张晦点了点头,道:“叔叔伯伯大家都住一块儿,从后门往树林里头走一会儿就是了。这儿是牛牛姐姐的屋子,老大……我是说鬼哥哥,他住比较远,在东偏北的山壁那边。”

  墨成宁脱口而出:“鬼掌门和李姑娘没有一起住?”方才见鬼清熟悉地往李玦房间走,还道……

  她立时觉得这问题不妥,又生硬地补充:“……照料起来也较方便。”

  张晦未察墨成宁原意,歪着头认真答道:“墨姐姐,姑娘家成亲前不能跟男子住同一个房间。”他拿起碗筷,盛饭夹菜,又补充:“不过牛牛姐姐将来肯定会跟老大成亲,到时候他们才可以一起睡觉。”

  他盛了两碗饭菜,咧嘴笑道:“两位慢用,我送晚饭进去。等会再出来听你们说外头的故事给我听。”他盛得太满,只得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出饭厅。

  “想什么呢?”荀非见墨成宁微偏着头,若有所思。

  “那孩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荀非剑眉一挑,道:“你也觉得他面熟?”

  她讶道:“苟公子也这般想?那就不是我多想了。”

  “我们没时间去操心那孩子,现在只怕你那未过门的大嫂不肯跟我们走了。”

  墨成宁闻言一叹,没想到袁长桑努力养身子,痴等九年,李玦倒在绝响谷过得逍遥。

  “这也不能怪她,她以为大哥九年前就死了。”

  荀非正想说,若是自己,即使是一辈子,他也不可能忘了她;但自己不久后便要去石家提亲,想想还真是讽刺,便温声道:“吃饭吧,菜都凉了。”

  墨成宁瞄一眼他眉间淡淡的皱痕,想他明明奉命带自己回去医治皇储妃杨芙,如今却陪自己在这里耗,心下不禁歉疚,遂道:“荀公子知道那扬芙犯什么毛病吗?”

  荀非手指一松,险些掉了筷子,却立时拿稳,神色自若。

  “扬芙是杨烈掌上明珠,又是皇储妃,这事不是我能过问的。”

  “御医也瞧不出端倪吗?我先前听余平说刚告老还乡的御医长是荀家人。”

  荀非暗恼余平多嘴,只淡笑道:“前任御医长是我大伯,正是因为找不出病根,这才引咎辞职。”

  荀非怕她多想,便拣些练武时的趣事说与她听,顿时饭桌上笑语不绝,扬芙的事便暂搁一边。

  翌日,拂晓时分,墨成宁坐起身,双目半垂地瞧着窗外山棱上的微光。

  她一夜未眠,担心李玦不愿出谷,同时推敲着杨芙的病,推测是否和荀家有关联。若真有关联,他大可跟她说,难道他还信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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