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湿湿的,她差点滑了一跤。镜子映出她的脸,镜中的人显得那样无所谓。
狗屎,这世界全是一堆狗屎。她打开莲蓬头,站在水涛下,水声哗啦啦的,将她从头淋到底。
洗完澡出来,她妈已经在她房间。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上。王吟秋走到柜子旁,对着镜子脱下洋装,一边说:
“没办法,总共就只有两个房间,今天晚上只好跟你挤一挤。你总不能要我睡客厅吧?”她看看屋子,用一种做作的优雅声音说:“看看你,房间乱得一塌糊涂,东一堆、西一堆的。”
“有什么关系,有地方睡觉就好。”王米夏倒理直气壮。顺势往床上一躺。王吟秋换了一件宽松的棉衫,从镜子看着她,说:“米夏,你别老是跟妈作对。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应该可以明白。”
“明白什么?你跟那一堆男人的韵事吗?”
这话让王吟秋顿了一下。她转身过来,走到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你是不是听镇上的人说了什么?”
王米夏以手当枕,双手叠着后脑勺,语气不驯,说:“那些人的话能听吗?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嘛去找气受。”
“那就好。别人爱怎么说随他们去。本来嘛,我爱跟谁交往是我的自由,又不干他们的事,也没人管得着。”
“可你也未免太自由了。上次那个呢?又分手了?”
“哎呀,米夏,你怎么跟阿妈一样的口气!”
“我实在搞不懂,你干嘛老是跟男人牵来扯去的?和这个外遇,跟那个同居,你不觉得烦吗?”她妈简直以“尝试错误”的态度面对、甚至实践她的爱情。对每个男人都要撩拨一番。
王吟秋抿抿嘴,看她一眼。“有什么办法?谁叫我遇到的男人都那么不可靠。”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一个人好好的过日子?”
“我也想啊。”王吟秋又抿抿嘴,像这个问题有多为难。“可是……你不懂,米夏,我们女人还是需要爱情的滋润。”
“爱情?”王米夏嗤一声。“算了吧,什么爱情,还不是下半身的需要。”
“你要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可以。但你不觉得男女相爱结合在一起是很美妙的事?当你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难道不会有那种想接触对方的欲望?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奥妙——”
“妈,你不要把那种事、爱情什么的形容得那么离奇。爱情充其量只是一帖催情酵素罢了,用来应付下半身的骚动和需要。”
“米夏,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们女人——啊!”王吟秋试着想解释,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米夏,难道你都还没有……那个……”
“什么?你是说交配吗?”王米夏不羞不赧回她妈一眼。她又不是种猪,时候一到就要交配。
“你非得用那个字眼吗?”王吟秋白白眼说:“你都十八岁了,还没有交过男朋友吗?”
“我又没有在发情,交男朋友做什么?”
王吟秋移开椅子,坐到床边,微微俯低身子,轻声说:“米夏,你不要太压抑自己。你已经十八岁,很可以正当的交男朋友。你觉得维廉怎么样?听阿妈说,他似乎很关心你,对你很好——”
“妈,你有完没完,干嘛扯到维廉身上?”
“维廉是个不错的男孩,人长得高大英俊不说,头脑又很好。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怎么,你不喜欢他?米夏——”
“你不要再说了,我懂你的意思了。”王米夏蹙起眉打断她妈的话。
“你懂那就最好。米夏,我们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你现在正是娇艳的时候,如果不懂得好好把握,等年纪一过,后悔就来不及。浪子回头金不换,可女人呢?任她高高在枝桠绽放得多艳丽,一落了土,就变成烂泥。妈是过来人。维廉是很好的对象,难得他又对你有心,你如果不把握机会抓紧他,等机会一过,就什么都没了。趁你现在年轻貌美,最有本钱身价的时候,好好把握机会。”
“妈!”王米夏听得不耐烦极了。“你别把我想得跟你一样,净出这些馊主意。我跟维廉就像兄妹,怎么可能!他对我好、关心我,同样的,他也对别人很好,关心别人。”
“所以喽,你还要多加一把劲,把他的心全拉到你身上。妈告诉你,男人对女人好,不是那么单纯的,都有私心的——”
“妈,我拜托你行不行?就算我有那个存心,你想维廉他爸妈会高兴看到我纠缠着他吗?”
“只要维廉喜欢你,关他父母什么事,别担心——”
“就是有关!”王米夏忍不住叫了一声坐起来。她实在不得不怀疑她妈的脑袋是否哪里短路或少了一根筋。“你难道不知道,他爸妈看到我们就像看到瘟疫一样!”
“那又怎么样?”王吟秋不以为然的笑起来。“你没听说吗?越坏越邪恶的东西越有吸引力。”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她往后一仰,重重躺在床上,翻身面对墙。
“米夏,你听我说——”王吟秋伸手推推她。女儿是她生的,她多少了解一点,多半也像她,个性里有种苟且,不到最后关头不会下决定。未雨绸缪是很重要的,她就是吃了不懂把握机会的亏。
“不必了,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王米夏毫不领情。“男人我自己会找,你不必替我未雨绸缪。”
“你要找些阿猫阿狗那当然有,但如果要找像维廉条件那么好的男孩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王米夏烦不胜烦,干脆坐起来。“跟他上床把他给套牢?最好还怀个孕什么的,因为维廉是个负责任的人,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是不是?”
“哎,米夏,你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丑陋嘛。”
“你的意思不就这样?”
“我只是要你好好把握机会而已。”王吟秋站起来,拢了拢头发。“你不听,那就算了。我可都是为你着想。”
“不劳你费心。反正我只要找个有钱的老头,让人包养,就可以成天无所事事,吃好穿好的。”
“哟,你可真有志气,你以为那种户头那么好找?”
王米夏抬头看看她妈,突然轻声笑起来。不愧是母女。贺瑶子常说她乖戾,但不管她说出什么再乖戾再惊世骇俗的事对她妈来说,就好像“早安”“午安”那么平常。
“我要睡了。”她仰身躺下,闭上了眼,再也不想再听什么说什么。
“米夏,米夏!”王吟秋又去推她。
她动也不动,不理她妈。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太阳升得好高好亮,当然,辅导课是赶不及了。
“醒了?”她妈坐在镜子前,已经穿戴打扮妥当。火红的那一身短洋装,露胸露腿又露臂膀,妖娇荡艳,像争蹦欲出熟透了的一颗果实,已经开始渗汁露香。
“你穿这样,不会太招摇吗?”她跳起来。
“怎么会。”王吟秋对着镜子旋转了一圈,很满意自己的打扮。
王米夏摇摇头,脱掉身上睡皱的衬衫,抓起一旁的T恤闻了闻,将就套上。
“吟秋,”阿妈走进来,语气有些埋怨:“下次什么时候回来?你啊,才回来就要走。有空就打个电话回来,不要一去就像丢掉一样。”
这些话,她也常对王米夏抱怨,这两个母女,倒真像都是野马来投胎。
“你要走了?”王米夏停下动作看着她妈。似乎很习惯了,没有什么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