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阮总管,也就是阮秋色的父亲阮芳恕在卸任后,杜晴春便要他接手管理史今书坊,让耿直的老总管不会再坚持无功不受禄,非得离开杜家的决心。
阮芳恕不愧为杜府前总管,接手史今书坊后管理的有声有色,但从来不会有非分之想。如今史今书坊大抵是由阮芳恕管理执行,营运方面则由阮秋色决策,他根本啥也不懂。
“前几日,家父捎了信过来,说有些有趣的人事物要告诉少爷,加上少爷差不多该把那几本搁着没有进展的名人录给完成,属下记得里头有大部分的人是住在长安,少爷到长安去住一阵子,不正好吗?”阮秋色就是不懂“放弃”两个字要怎么写。
在她想办法找出内奸之时,恐会打草惊蛇,不希望他受到任何生命威胁的最好方法,便是把他送到她父亲那里。
“我不去。”杜晴春转过身,这次是背对她。“要去你自己去,或者你跟我去,否则我不出远门。”
“少爷这话实在有些任性。”从来不曾弃嫌过他,阮秋色这次为了找出内奸,搏大了。
没能把真正的心思说明,也不想令他操烦,她干脆用逼的。
杜晴春猛地弹坐起身,一脸开心的问:“你真的觉得我这样很任性?”
自从她开始疏远他后,他可说是用了千奇百怪的方法来吸引她的注意力,渴望从她身上看见不属于奴性的反应,最后全被她可怕的服从挡了回来。
如今这个甘愿做牛做马又逆来顺受的女人终于感觉到他的努力了,要他如何不高兴。
杜晴春脸上那得意得仿佛捉弄人得逞的孩子气笑容,令阮秋色一阵无语。
他在笑,单纯出自好心情的愉悦笑容,她不知道有多少年没看过了。
以前他会在她面前笑得很放心,很放松,把她当成最知心的那个人,她也以为自己能一辈子站在那个位置上。
但是,主与仆之间,天差地别。
人家说判若云泥,是有其道理的,她喜欢上浮云无尘的洁白,身为泥,又如何能去染脏云呢?
偏偏见到他的笑,是那样令她悸动,即使催促自己该有所反应,还是忍不住直盯着他。
吾之思,藏于心,拙于形……她的脑中浮现了早先看到的那句话,迷惘于文字表达的不可言的思念,迷惑在这片夜色下陌生又熟悉的他。
察觉她正盯着自己,杜晴春缓缓收起笑容,屈起双腿,用手抱住,然后将头侧枕在膝上,安静,不打扰她。
他总是怀着担心她受不了自己乖僻,只能学小孩子一样霸道嚣张来拖住她的脚步,她越是不当一回事,他越爱闹,她越是把他的麻烦给解决,他就继续惹是生非。
其实他的心愿很简单,只要她带着感情的凝视着他,就行了。
“我好久没看见你这样的表情了。”他情不自禁举起手,快要碰到她时候停了下来,如同那日在小书房里,她睡着时一样。
不过这次停留的时间非常短暂,很快他打破两人间维持了十几年的僵局——在两人都清醒的状态下触碰了她细致的脸颊。
这次,比上次她睡着时还要紧张,他甚至能感觉自己的手颤抖着,还好声音很安稳,不至于失了面子。
“什么表情?”若是平常的阮秋色绝对不会这么问,可今天,她完全沉浸在他难得的温和中。
“单纯,不解世事,惹人喜爱……”令他想欺负她,又想好好怜爱她。
阮秋色双颊火红一片,瞠大双眼瞪着他,紧抿双唇,不敢随意发表意见。
没有镜子无法确定她是否真如他所说那般……羞人。
可杜晴春很清楚。
没有夸大其辞,他的总管迷惘的神情的确是他所见过最喜欢的一面。
“秋儿。”他轻唤着她的名。
阮秋色正在和骨子里的奴性抗拒着,告诫自己应该退后,离开他可触及的范围,好好整理被撩动起来的情绪,再用总管该有的仪态及专业面对他。
杜晴春的反应更快,他膝盖着地,倾身向她,修长大手滑到她脑后,稳稳的托着,逼近她在能感觉彼此呼吸的距离看着自己。
“少爷,你……坐好,免得掉下去。”她找了个好的借口,强迫自己冷静开口。
“你会接住我。”杜晴春漫不经心地回答,凝视她秀丽的容颜,思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问:“我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对吧?”
阮秋色蹙起眉,不太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倒是升起不好的预感,当一个为所欲为惯了的主子这么问时,通常会让人更警戒。
“在不违背道德良知的情况下。”
微微眯起眼,他状似考虑的开口:“嗯……我不太确定这是否有违你的道德良知,但确定和我的个人意志完全不违背。”
“那么恕属下拒绝。”她努力把头往后仰。
“嗯,那没办法了。”杜晴春一脸无所谓,但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好修养的阮秋色尖叫,“我只好命令你吻我了。”
不能主动,他也是觉得很可惜。
阮秋色开始考虑如何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逼他放开自己。
看穿她的主意,杜晴春从容不迫地说:“命令的意思是——即使违反‘你的’道德良知,也必须达成‘我的’希望。
她无言了。
他可不想让这夜的进展只是轻描淡写,让她明天就给他装傻,装没事,既然如此,就必须下点重药才行。
非得让这个摆冷静最行的女人,再也无法对他采取心灵上的“无视“态度。
杜晴春是个打定主意,绝不退让,且善用自身所有有利条件的人。
意思是——即使命令,他也不会感到心虚。
阮秋色从他坚定的眸光了解自己逃不了。
那么,速战速决吧!
她用眼神示意他闭上眼。摸清她服从的奴性,也知道她不会骗他,杜晴春乖乖闭上双眸。
即使这是个不带感情、没有意义的吻,但不能否认,他还是有所期待。
除了阮秋色和贴身奴仆隐冬,杜晴春不爱其他人触碰自己,也未曾对任何女人感兴趣,更不认为有其发泄的必要。毕竟,光是一个阮秋色,就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哪有时间去看其他女人?
等他发现的时候,他的生命已经满满都是她的一切。
所以,亲吻这等亲密的举动,对他而言是第一次。
……也许会有檀香的味道。他为自己的想法暗笑在心。
在他幻想着她的味道时,两片温暖的唇瓣贴上他的。
瞬间,血液、时间和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停止转动,只有她是最接近自己的存在。
没多久,心里渐渐传进他空白的大脑,用一种鼓噪的姿态。
这该是一个没有感情,充满强迫性的吻,但他为何有种被人倾心对待的感觉?
他忙不迭地睁开眼,想看清她的神情,有一只手更快遮住他的视线,片刻后才移开。
“嗯……没有檀香的味道。”他用拇指擦过嘴唇,若有所思地望着背对着他的她。
阮秋色很快整理好情绪,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转回身,朝他恭敬颔首,“少爷,该用膳了。”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她。
垂下的纤长羽睫,不苟言笑的端正站姿,她又恢复成那个万能阮总管。
不过,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是吧!
于是杜晴春笑了,伸长双手,慵懒地吩咐:“背我下去。”
第5章(1)
寅时方至,阮秋色便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