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们可以住客栈,吃食也有改善。
靳懿威对她拿银两支付众人食宿一事没说什么,她也不多邀功,反正夫妻同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依然不要她这个妻子近身伺候,晚上也不必她替他暖床,夫妻还是分房睡,在她看来,他纯粹就是让她当摆饰,但她一点也不介意。
毕竟两人还很陌生,做那么亲密的事,谁都不自在,更何况这个婚姻是她求来的,连和离、休书都谈开了,要真的当不成夫妻,日后当朋友也是好的。
只是每每看到雁子、玉荷跟苏二那想问又不好问、想提又不能提的尴尬神情,她也会困窘。夫妻不同房不是她一人的事,靳懿威待她是一贯的冷傲,一开始在客栈住宿就要了四间房,她及雁子等人还有点搞不清楚,直到他接着说了两间上房,众人才恍然大悟。
上房是主子睡的,但此行只有两个主子啊,怎么新婚就分房?可是主子的事,下人哪能多嘴。
马车摇摇晃晃的,范敏儿坐在车内也摇摇晃晃的,睡意愈来愈浓,但她的脑袋仍在转动。
靳懿威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跟她成亲,只是在路上多个伴,然后到江南上任后再休了她?
也不对,这没意义,还是他要在走马上任前先休了她,以单身之姿在定容县当某大官的乘龙快婿?那也不可能,就她前世的记忆,靳懿威没成亲,不过却是佳婿的热门人选。
定容县商家多,在世人眼中,士农工商,为商的地位卑微些,靳懿威出身世家,即使被眨也还是个文官,所以不少富商都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将自家的嫡女、庶女送到他面前,任君挑选。
但他谁也不要,无妻无妾,倒是印象中,有几个官硬是送了几个通房丫头给他,他好像就没推辞。
思及至此,她已频频打盹,冷不防的,马车猛然减速,她先是往后倾,接着又无法控制的朝前扑去,整个人撞向坐在她对面的靳懿威。
他倒厉害,仍坐得直挺挺的,对她则没半点怜香惜玉,双手及时扣住她的手臂,成功止住她的投怀送抱,可无法避免的也弄疼她的双臂。
她痛得叫了一声。
他眉头微蹙,连忙放开手,没想到马车突然又动了,范敏儿都还没坐回去,这一次再度扑向前,也成功的撞上靳懿威的身子。
他脸色一变,浑身僵硬的一把扣住跪跌在他双腿间的新婚妻子,忍住胯下之痛,大手一扯,将她丢回对面去。
这家伙!虽然马车内都铺了软垫,但他这顺手一扔,撞跌间她也会疼啊!她在心里嘀咕,揉揉疼痛的手臂,抬头看去没想到他还好意思冷冷的瞠视着她。她嘟着嘴解释,“靳懿威,我可不是故意往你身上撞的,是马车一下子停、一下子又动的。”
他们南下已有七天,她叫他“夫君”拗口,叫“懿威”又太亲密,索性连名带性的叫了,而他就是冷傲,完全不发表意见,她却愈叫愈习惯,玉荷等人也从原本乍听时的困惑到现在习以为常了。
他抿抿薄唇,看着边瞪自己边揉着手臂的范敏儿,明白她意有所指她手臂疼全是他害的。就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她比他想像中还要好相处,甚至可说是容易亲近、大方直率。
此时,车夫已将马车停靠路旁,收住缰绳后,挑开车帘,一脸歉然的道:“对不起,是前方一辆马车突然失控切入,爷跟夫人没事吧?”
靳懿威摇头。
范敏儿笑道:“没事。”她倏地住口,因为从半开的车帘外,她正好看到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中年人粗暴的将一名女子拖下马车,街道四周已围聚不少百姓在指指点点,忙道:“我下去看看。”
不等靳懿威说话,范敏儿娇小纤细的身子已钻过车帘,也不等车夫拿矮凳垫脚,俐落的下了马车。
此等行径在这几日靳懿威已见过几回,见怪不怪,但对那双澄澈明眸闪动的仗义之光,倒是令他讶异,不自觉的跟着她下车,走在她身后。
范敏儿发现后面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就见苏二及雁子、玉荷全快步跟上来了。
街道这隅已围了高高的人墙,偏偏范敏儿特别娇小,啥也看不到,只隐隐听见男人的喝斥声,问道:“请问前面发生什么事?”她干脆拍拍前面一个妇人。
该名妇人听得正津津有味,本不想理,回头却见是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在她身边是一名俊美不凡的男子,这对俪人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她连忙陪着笑脸将前面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原来是这丁城一对刚和离的夫妻,男的是个脾气极差的莽夫,女的脾气好,是莽夫的继室。两人成亲两年,莽夫不时对妻子动手,妻子受不住,上个月才在第三人的协调下和离,男的却对妇人纠缠不清,妇人决定离开此地到其他地方生活,没想到男的还是追过来,粗暴的将妇人从马车上拖下来。
一个女子的哭泣声及一个男人的咒骂声响起——“我不要跟你回去,我已经跟你和离了!”
“不要可以,当初我可是花了五十两给你那个嗜赌的母亲,才将你娶回来,不过两年,你就想跑?除非还我五十两,不然就跟我回去。”
范敏儿听不下去,想也没想的挤进前方拥挤的人群,“不好意思,请让让,谢谢。”
一个个看热闹的百姓在看到她美丽出尘的容貌,还有走在她身后伟岸英挺的男子后,主动让开路。
范敏儿一行人很快的走到前面,也清楚的看到那名八字胡中年人,他横眉竖目的抓着一名年轻妇人的后衣领,粗暴的拖行她。
由于那男子另一手拿了把刀,周围围观的人没人敢阻拦,就怕刀子不长眼。
“放开她。”范敏儿柔柔开口,这一声不大,但她的相貌气质,还有身后高大的靳懿威,都让周边百姓看得目瞪口呆,连那暴力的男子及悲泣的女子也怔怔的看着她,一时之间,原本闹烘烘的街道顿时安静下来。
她无畏的走到那名一手仍揪着妇人后衣领的男子身旁,沉声道:“放开她,五十两给你,但你得当众立誓,从今而后,只要碰到这妇人一根汗毛,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再也当不了男人。”
“姑娘,这——”中年男子脸色涨红。
“要不要银子一句话,这事本就与我无关,更甭提我家夫君还是个大人——”她刻意拉长语调,目光转向一看就冷峻非常的靳懿威。
中年人不是笨蛋,跟着瞧过去,一对上某人慑人的寒眸,便一阵哆嗦,不敢再有半点迟疑,急急发了毒誓,收了五十两,笑咪咪的离去,至于众人鄙夷神情,他可不在乎,有钱要再买个婆子回家有何难?
妇人泪流满面的向范敏儿及靳懿威千恩万谢,却不知如何还那笔钱,十分凄苦。
“五十两买回你的人生,我觉得很值得,请你好好过日子,也不枉我今日帮你。”范敏儿说得真诚。
靳懿威盯着她,黑眸里有着思索的幽光,对于这个妻子,他是益发看不明白了。
围观的百姓频频赞赏她是人美心也美,难怪老天爷赐她一名俊美不凡的夫君。
在妇人感激的一再行礼并乘车离去后,戏也散了。
苏二、玉荷跟雁子的情绪很复杂,范敏儿救了那名苦命妇人,他们也很高兴,但是五十两不是小数字啊,此番他们本就手头紧,何况现下离江南还很远呢,不知之后盘缠够不够用,但连靳懿威这个主子都没说话了,他们哪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