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太多了,我想冷青不是这种人。情侣间偶尔吵吵嘴是常有的事,你别放在心上,等过两天情绪过了,我看你们比谁都要恩爱、如膠似漆。」
「讨厌!你说什么嘛!」美花总算破涕为笑。
「好了!该走了。波斯和太保还在等我回去。」
「你那两只宝贝猫又兇又会吃,你为什么不干脆把它们卖掉算了?又省麻烦又有钱賺!」
「太保和波斯就像我的朋友一样,分开了会觉得捨不得。」我笑笑摇头。
「真受不了你,对动物这么濫情。你这种濫情主义的观念个性实在太不切实际了,人跟动物毕竟不一样,怎么可能成了朋友!」
「相处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你不养猫,所以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脑袋有问题!」美花半指责,半开玩笑。她说:「动物就是动物,永远也不可能和人产生帖心的感情。我看你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才会把感情寄托在猫身上。」
「感情这种扑朔迷离的东西,谁也料不准。动物的感情其实比你想像得深厚,就看你怎么对待而已。」
我们边走边说,路途不觉缩短,就连往常苦等一百年才姍姍来迟的公车,也很合作地适时来到。
「你这个人简直人畜不分!」上车后,美花继续又说:「动物和人还是有分别的,不要宠猫宠过了头,拿它们当人宝贝着。」
「你不了解,人跟动物其实都是性灵的生物,只要用心对待,彼此的感情是可以交流的。」我想起太保和波斯张着蓝蓝的大眼睛听我细诉心里事的模样,我相信它们真的了解、懂得我的心情的。
「我看你还是好好找个男朋友才是!你就是一个人太无聊了,才会把精神感情寄托在猫狗身上。」美花抵着嘴笑说:「你以前跟大鸟他们好像处得很不错,现在还有联络吗?」
我摇头,我们一夥早已散了好久。
「真可惜,我看大鸟那个人挺不错的,又对你有意思--」
「美花,别提那些了好不好?」我插嘴打断她。
「你如果有男朋友,冷青他就不会……」这些话她说得很细,含糊不清,听起来就像是含在嘴里的咕儂。我听惯了小主管细声细气的嗓音,所以美花这些低喃我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我又陷入沉默,坠进无底的绝谷。
幸好车声吵杂,我的沉默显露不出任何特别的意义。美花也以为我没听到她那些话,看看窗外又说:
「我真不明白,像志诚条件那样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他又那么喜欢你,你竟然不要!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你才看得上眼?」
美花的声音听起来,半夹讽刺。我看她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说道:
「美花,感情的事可遇不可求,如果两情不能相悦,交再多男朋友也没用。」
「但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话,冷青也许就不会跟我吵架,也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同时,美花转头看着我,眼神坦白,不满怨懟的情绪完全盛在不言中。
我们对望甚久,车子吵杂的隆隆声围绕在我们周旁的经纬,襯显出我们之间情绪的沉默。
「我懂了!」我复看她一眼,甩开长发,按铃下车。
下车后,我辗转又换了两趟车,才拖着疲惫至极的躯体摸黑回到半山腰的违章建筑。我的情绪坏透了,不只是身体觉得累,心情也沉到谷底。
我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太保波斯坐在一旁静静不出声,迥异于平时的喧闹。
我的心情影响了它们的心情,我爬起来,歉疚地说:
「对不起,我的心情坏透了。她是我的好朋友,他又是她的男朋友,我喜欢上他也不敢说。但她怕我抢走她的男朋友,对我说那些话……我不怪她,但是--差劲,真的差劲透了!我是说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喜欢上她的男朋友?为什么?为什么?」
我说着说着,难过的哭出来。
同样是爱一个人,美花是那么幸福洋溢,滋味甜在心头!我的感情却不能摊开,背负着背叛朋友的罪恶感,所有的无奈苦涩只有我自己承受。
「喵……」波斯走过来轻轻摩挲我的膝间。
「我也不想这样啊!波斯。」我忍住泪,越忍越难过,索性放声大哭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也没办法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爱着美花,我像个傻瓜一样……」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到最后只觉得声嘶力竭,喉嚨都哑了。
我懒懒地趴在床上,盖着枕头矇住灯光刺眼的照射。过了很久很久,彷若日月交替那么久,属于夜特有的那种寂静笼罩整个房中。我慢慢起身,听到门外传来粗重断续、夹着呢喃不清的叫喊的拍门声。
隔着门,那声音含糊得只剩一串串咕咕响的喉音。我跳下床匆匆打开门,杨冷青踉蹌地摔进来,带着一身刺鼻的酒骚味。
「你喝酒了?」我关上门,制止太保的蠢蠢欲动。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醉意太浓,只得靠着墙,半臥在地上。我跨过他,想扶他起来,他挥开我的手,咕哝着说:
「我没醉!你不要管我!」
「话都说不清楚了,怎么还没醉!」我攙着他,想扶他起来。
「谁说我醉了?我没醉!你走开!」他挥开我,逞强地想自己站起来,步履不稳,跌趴在我身上,连带的也害我摔在地上。
他的身材高太,体重又重,我被他压在地上好半天使不上力。我稍微喘了口气,避开他垂靠在我脸颊旁的醉脸以及吐息问的酒臭味,然后使尽力气将他推开。
「你干嘛推我?」他跌在墙边,依着墙挣扎了半天才坐起来。
「问你啊!你为什么醉成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实在有点白痴,居然这样一本正经和酒醉的杨冷青对话。
「谁说我醉了?」杨冷青硬不承认自己醉了,睡着墙叫着:「我心里不痛快,喝酒解闷也不行吗?」
看样子,他并没有我想像中醉得那么厉害,但他大概喝了不少酒,眼神显得有些呆滯。
「你安静一点,没有人说你不能喝酒!」我抓住他的手想制止他,他不晓得从哪来的蛮力,挣扎个不停。
「放开我!」他大叫:「酒!拿酒来!我要喝!」
「不要叫了,你清醒一点!」夜已经很深,他这样大吵大闹只会给我惹麻烦。
我匆匆倒了一杯水给他,他喝了两口,将它摔在地上,嚷叫着说:
「拿酒来!别以为我醉了,你就想骗我。告诉你,我没醉,我的头脑清醒得很。拿酒来!我要喝酒!」
他挣扎地站起来,步履不稳地站在屋子中间,仰天大叫说:「我没醉!我没醉!我还要喝酒!拿酒来!」
他脚步踉蹌,顛顛倒倒的,像是随时会摔下来,我在一旁紧张地守着,又气恼又担心。
「拜托你不要再闹了!」我想扶他到床上躺着,他胡乱挥手,不肯让我接近,睡着自己的胸口,语无伦次地说:
「不要管我!我心里痛苦、心里难过,你知不知道?不!你什么都不知道!给我酒,我要一醉解千愁。酒呢?--你不要管我!我不要你同情!我没醉--」
「冷青,你安静下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我听得又急又气,所有的委屈全都湧上来,又怒又怨,强抑住声音中的抖顫说:
「你说得对,你根本没必要听我的话。你和美花之间有什么问题也自己解決去,不要喝醉酒跑来我这里喧闹,我不是美花,没有听你发牢骚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