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把她的腿归位,为她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慕容悠也知道不能太过,捉弄了他两次便作罢。
她闭着眼,听着声音便知道宇文琰下了床,穿好了衣裳,亲了亲她的脸颊,离开了寝殿,尚德海也伺候着去了。
她睁开了眼,看着帐顶垂下来的夜明珠。
孤枕难眠四字突然出现在她心底。
她蓦然利索地拥着丝绣被坐了起来,一边扯着丝绣被上凸起的金线条,一边心烦意乱的胡思乱想。
不是说她和绫嫔落了水,会先救绫嫔再跳水陪她一块儿死吗?饶是如此,他要先救的绫嫔昏倒了,他还是刻不容缓的要去探视,留她这个他愿意同赴黄泉的人独守空闺,这个绫嫔当真是不简单……
不过,自己怎么就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了起来?绫嫔在东宫时就在他身边了,比她早入宫,身子又不好,人家都昏过去了,他去看一下又不会死,她是在吃什么醋?
难怪她娘说绝不能失身给皇帝,要跟后宫所有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是痛苦的,她总算是领教到了,明知道他要去看别的女人却不能说不要,真的太痛苦了,想到他这一去有可能跟我见犹怜的绫嫔行房,她更难受了。
他说过,他和绫嫔不是她想的那样,不然是哪样啊?她在宫里资历尚浅,实在想不出一个帝王和一个嫔妃过夜,若没做那件事还能是什么关系,不能直接点跟她说吗?她真不是高来高去的料,也不齿自个儿的想法捎带着醋意。
“啊!好烦啊啊啊啊啊——”她包着丝绣被子在床上滚,像颗球似的。
如此惨叫,守在外头的小方子吓了一大跳,赶忙进来查看,看到时都无言了。
“娘娘……”
娘娘这是成何体统……
第13章(2)
宇文琰到了凝雪宫,谢雪绫已经醒过来了。
寝殿里纱帘轻卷,烛光微摇,燃着掺了香药的香烛具有安神作用,桌上有只漆花乌纹的汤药碗。
见到宇文琰直接来到床榻之前,谢雪绫挣扎着要起身,她奋力地要抬起身子。“皇上请恕臣妾君前失仪,无法接驾……”
宇文琰一个箭步跨到床边。
“接什么驾?”他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摁了回去,自己跟着在床沿坐下,眉峰蹙凝着。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过去?朕派人送来安神解乏的补药,你可是吃了?”
谢雪绫黛眉轻颦,垂下眼帘幽幽叹道:“吃什么补药都无用,臣妾这是心病。”
宇文琰眉一挑。“心病?”
谢雪绫忽然眼泛泪光。“皇上,臣妾梦见爹娘了,他们直喊冷……”
“原来如此。”宇文琰感同身受地说:“那么,朕下令给他们两位修坟可好?听闻谢统领的老家在犹州,那里日光充沛,若是迁坟至犹州,你觉得如何?”
谢雪绫病恹恹地说道:“不必劳师动众的,臣妾就想亲自给他们上炷香罢了,再烧些纸钱。”
“这还不容易。”宇文琰淡淡一哂。“朕许你出宫扫墓,你想待多久便待多久。”
谢雪绫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皇上不能陪臣妾一块先去吗?想来,爹娘也肯定想见到皇上……”
宇文琰半点也不为难,不假思索地道:“好,朕答应你,陪你去扫墓。”
原本他想让蒙儿给雪绫画一本漫画,但后来想想,蒙儿已因雪绫的事而吃醋,若是他再提出这个要求,她难免会感到不开心,便歇了此心,现在既然雪绫要求去扫墓也好,兴许能让她开心一点。
谢雪绫这才展了笑颜,随即又关切地道:“皇上是从啸龙宫来的?臣妾听说皇后娘娘这阵子都宿在啸龙宫里,我没事了,皇上快回去陪皇后娘娘吧,若被皇后娘娘发现皇上这么晚还来看臣妾,那就不好了。”
宇文琰笑了笑,温声道:“你不必担心,皇后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谢雪绫朝他嫣然一笑。“臣妾明白皇后心慈,定然不会跟臣妾计较,可皇上丢下皇后娘娘总也是不好,皇上快回去吧。”
宇文琰点了点头。“那么你也不要多想了,早些睡下,排定了出宫之日就让人来跟朕说。”
谢雪绫报以一笑。“雪绫明白。”
他起身,温言道:“不用起来送驾了。”
出了寝殿,宇文琰便召来画眉问话。“绫嫔近日睡得可好?”
画眉垂着眼。“奴婢不敢说。”
宇文琰拉下了脸。“眹让你说。”
画眉这才唯唯诺诺地说道:“娘娘几次在梦中惊恐呓语,喊着求皇后娘娘不要杀她,似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宇文琰一听,脸色便有些阴沉。“什么意思?”
画眉续道,“自从皇后娘娘来警告过娘娘不得亲近皇上,娘娘就心头压抑很是不安,夜里常作恶梦,所以今日才会晕倒……”
宇文琰拧着眉峰一甩袖。“胡说!”
见龙颜大怒,画眉立即惶恐跪下。“皇上恕罪!奴婢该死!”
宇文琰黑瞳闪烁着冷光。
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雪绫才急着赶他走?
不,他不信蒙儿会来做警告雪绫的这种事,也不信雪绫会指使下人诬陷蒙儿,中间肯定有人在兴风作浪。
是谁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事,他会查明白。
慕容悠再见到宇文玦时实在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可在宫道上遇到了,她又不好当面避开,那也未免太过失礼,况且她还欠他一句抱歉和谢谢呢,她心里一直很是惦记。
可是,身后两个声音火速传进她耳里。
“娘娘,是宁亲王,快避开!”春景急促地说。
绿意也压低了声音道,“娘娘,皇上好像不太喜欢宁亲王,咱们快走吧,免得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里就不好了。”
正在犹豫不决时,宇文玦已潇潇洒洒的朝她走过来了,他在她面前从容止步,翩然行礼。“见过皇嫂。”
慕容悠有些欣赏的看着他。
态度不卑不亢,气质潇洒不俗,宇文竣为何不喜欢他?
进宫这些日子,每日听美宝、四儿那些宫女八卦,她对宫里的事也颇为了解了。
她推敲宇文琰之所以不喜欢宇文玦,因为宇文玦的母亲是徐太后,而徐太后背后的徐氏一族势力庞大,时常左右朝政与他作对,所以他才迁怒到宇文玦身上。
这实在没道理啊,身为徐太后的儿子又不是他能选择的,徐氏一族的势力也不是他培养起来的,纵然不是同个娘胎出来的,但父亲相同,宇文琰那小气鬼就不能对弟弟好一点,不能兄友弟恭的相处吗?
瞧她,她和弟弟既不同父也不同母,但她们姊弟情深犹胜同胞,宇文琰真该向她看齐的。
“快别多礼了。”慕容悠微微弯身对宇文玦虚扶一把。“其实,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住,没即时向你表明身分当真是对不住,还连累你跳下池里救我,也很对不住,还有,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可能淹死了。”
宇文玦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碧瓦蓝天之下,她一身百鸟朝凤的黄色襦裙,显得娇俏艳丽,面颊润红,赛过桃花,不似其他宫妃般的苍白,且其他宫妃在宫里多半以腰舆代步,她却步行,后头也没跟着大张旗鼓的皇后仪仗,只带了若干宫女太监,如此地不显摆皇后架子,当真是与众不同又难能可贵。
虽然知道了她的身分是皇后,是他的皇嫂,但不知为何,她的态度让他觉得她还是那个小宫女小悠。
不想她不自在,他爽朗地笑道:“皇嫂当时扮成了小宫女,自然不能向我表明身分,这也是情理之中,至于跳下池救人,我想任何人都不会见死不救,皇嫂也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