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惊喜,你要相信自己的夫婿,那一脸怀疑表情太伤人了。”他原本要在新婚夜提起,但是那一夜“太忙了”,忙着做人,等他想起时已是隔日傍晚,用完晚膳后又继续前一日的夫妻情趣,他完全不想从她身上下来。
云傲月收起狐疑,藕臂轻挽他的手,“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可是你的恶趣味……叫人消受不起。”
他觉得有趣,她只想咬他一口,两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不同,她常被他弄得上不去,下不来,吊在半空中等他来救,然后他会大笑的走过来,直说,你没有我还是不行,明摆着炫耀他的能力比她好,少了他,她如无水的鱼,折翼的飞鸟,游不了也飞不高,必须有他,她才能快活。
这话中之意是说他们是连枝比翼,谁也分不开,除了相守还是相守。
闻言,他轻笑,护着她往内侧走,避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和推车,“这次不骗你,我是真的想让你高兴。”
齐亚林的语气很真诚,不像有假,但是他一张太过诚实的脸反而让她心不安,不敢轻易安心。
被蛇咬了一口还相信蛇无毒吗?显而易见地,还是会怕蛇吧。
“好吧,最后一次,要是你骗我,以后我再不信你。”她嘴上这么说,可每回都容许他小小的捉弄。
他点头说好,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停在一家绸缎庄前面,“你不是一直想问我做生意的本金是从哪来的吗?”
“你肯说了?”她好笑的轻扬柳眉。
“当年云娘姑姑……是岳母临死前捉住我的手给我三万两银票和三张铺子的房地契,她说岳父无子,等她死后一定会再娶,虽然大家都很宠你,把你当宝……”
可是后娘的品性如何无人能预料,若遇上好的,那是小月儿的福气,能接着被宠,平平安安的长大,日后找个好夫婿,相夫教子,她好歹去得也安心,不用为小月儿担心,反之,若继母是个藏奸的,那小月儿的处境堪虑,身为母亲的不能不为女儿留条后路,她不能死了还放心不下。
“那时你才四岁,什么都不懂,整天哭着找娘,岳母便把你托付给我,她说在云家也只有我能照顾你,后娘一入门便要掌家,若再生下孩子,恐怕你祖母也分身乏术,无法只看顾你一人……”岳母已经想得很远了,慈母心,针线情,一针一线缝的都是对儿女的心意。
“可你也才八岁……”云傲月的鼻头有些酸意。
“够大了,比你懂事,我比你早几年知道没娘是什么感觉,只能逼自己去习惯。岳母说银子我若需要可以先拿去用,铺子就留给你当嫁妆,若赚了钱也给你,她希望你不会有用到它们救急的一天,但她还是先替你备下了……”
看到岳母用枯瘦的手将银票、房地契塞入他手中,他眼中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在心里偷偷喊她一声娘。在他的心中,她就是他另一个娘,给了他温暖的家和浓浓的母爱。
“所以你拿了这笔钱去开书铺?”七十几间铺子不可能在短短数年内开起来,要有一定的根基才行。
“不,我拿去开豆腐作坊、酱油作坊。”想想自己当时的决定有点冒险,但他一咬牙还是做了。
“嗄?”她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开书铺她还能理解,读书人嘛,以书为重,有了自己的书铺就不用花大钱买书,时时有新书可看,但豆腐和酱油……差距太大,没法想象一身墨香成了柴米油盐的样子。
“我家以前就是做豆腐的,我娘的娘家开的是酱油作坊,两者我都很熟悉,那时年纪小,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索性试着做做看。”豆腐和酱油都需要豆子,一次大量购买便宜不少,他可以在价格上往下压,后来真的让他做起来了,他靠着这两间作坊养活自己,虽然云家供他读书,给他月银,可是那些银子根本买不起一套好一点的文房四宝,幸好他有额外的收入才支撑得过来。
当他手上有点钱时,正巧遇到读书不读书跑去游山玩水,被老父气得逐出家门的苏万里。两人刚认识时互看对方不顺眼,他看苏万里是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只知玩乐不思上进,苏万里看他就是一个书呆子,书读多了,脑子坏了。
可他们两人掐了一架后却变成互相“嫌弃”的好朋友,嘴巴上还是会酸上两句,可是都有一份气性,吃不得亏,便联手开了“大有书铺”,安康城那一间书铺是第一间。
也不知是运气来了还是他们经营得当,生意好得叫人吃惊,因此有了第二间、第三间、第四间……等一直开下去的分铺,如今七十八间铺子也有太子插股,他想藉由书铺结交有能之士,透过一本本卖出去的书可知选书人的本性。
“你娘留给你的便是这间绸缎庄,还有布庄、绣坊。她大概想着你是姑娘家,怎么样也要缝缝补补,绣两朵花吧,给你这些正好,有个依恃不用靠人。”岳母为女儿想得十分周到,其实她也是信不过他吧,才会给他银子先收买他,免得他惦记她给女儿的铺子,不过那时候她也没办法了,只好看他的良心。
多年后齐亚林回过头琢磨了一下,他苦笑了许久,岳母真是好心计,既绑住他,又给女儿找了个依靠,她知道他是个懂感恩的人,用恩情来换他的心甘情愿,做小月儿的后盾。
她娘一定没想到她曾经当过绣娘吧!造化弄人……云傲月水眸一黯,“我娘她真是好人。”
“是呀,一个把女儿放在心上的好娘亲,可惜好人向来不长命。”就像他的爹娘,人太好了,早早被佛祖收了去。
“难道你想当长命百岁的坏人?”帮太子拨乱反正不是奸佞吧!他维持的是正统,铲除逆贼。
他低下头,笑捏自家妻子的小手,“为了你,变坏也无妨,傲月,你要相信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把你放在第一位,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即使要让天下人为你陪葬。”他的目光转冷,冷得叫人害怕。
“怎么一下子话题变得这么严肃,我不爱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云傲月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娘,您不用担心女儿,女儿长大了,会照顾自己,您安心地投胎去,投生在一户好人家吧。
看着人来人往的绸缎庄,她内心感触很深,在这里,她看见亲娘竭尽心力的付出,即使时日无多也要为她拚出一条路来,让失去娘亲的她能走得平顺,不会跌跌撞撞的饱受欺凌。
“好,不说,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有一个多月的婚假可以陪你,你看想去哪儿逛逛都行。”当刚出炉的新科进士都回京叙职后,他的事才真正要忙起来,无论公与私。
“真的能陪我那么久?”她小脸漾起笑容。
对云傲月而言,京城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在这繁华的天子脚下住了多年,听过京城里哪里的小吃好吃、哪里的香火鼎盛、哪里的景致游客如织、哪里的铺子天衣无价……
那时她好想出去看看,可是她能看的只有头顶一片天,有时晴朗,有时阴雨绵绵,跨不出高耸的围墙。
他笑着点头,握握她的手,“趁着还没为皇上做牛做马前,我们玩个痛快。”
“嗯!”她兴奋地双眼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