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司蝶嫌程商是商人,还哭了一场,说什么他这爹想坑自己女儿。
好吧,话说到这分上了,他自然不会提,只继续跟程商当朋友,饮茶下棋论天下,让续弦去打听有没有门第差不多的鳏夫愿娶二十几岁的和离妇。
结果一年多后,程商成亲了,她又发作了一次。
张大人就不明白了,你看不起商人,不愿嫁,人家娶妻了,这也不行?
就这样,司蝶今年三十,还是找不到她合意的对象,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去砸人家的店。
若是人家惹你,你这样做还说得过去,人家根本就是自己安分过日子而已,真是……
所幸程商也没追究到底的意思,只说修店挺花钱的,再来一次扛不住,请张小姐可别再派人来了。
当然,张大人只能保证了。
第9章(2)
对程商来说,他不介意张司蝶看不起他,但是她要闹金岚茶庄,这就不行,更何况齐瑶当时还在后头,要是胆子稍微小一点,只怕胎气都要动着了。
因为齐瑶不到店里了,这一个多月,便由他在店里坐镇。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流年不利,距离“少爷,有人来砸茶庄”还不到一个月呢,很快的,他又震撼了,“少爷,快回家,有官人上门,说那叶嬷嬷原来是逃犯!”
程商自然快车回府。
他一路都在想,除了张司蝶,到底他们夫妻得罪了谁——叶嬷嬷那种人,两边肩膀永远平着,背永远挺着,每一步都是六寸,衣服不见一处脏,就算先前在青草小巷被打得手都断了,一声也没唉,这都能是逃犯,那宅子里便全都是逃犯了。
罗公子说有人在查他,看来是没查出真相,反而被栽赃了。
大步跨进大厅,齐瑶早哭得眼睛肿,见他来,更是忍不住,“叶嬷嬷——”
程商把她搂进怀里,“吓着了?”
“对我倒是客气,可是,叶嬷嬷被他们带去问话了。”
叶嬷嬷无子无女,一心教养这个小姐,两人之间虽然名为主仆,但在情感上,却更像母女。
“叶嬷嬷让我别怕,说她去去就来,可我就是怕……”
见众人神色惶惶,就江嬷嬷镇定,程商便道,“江嬷嬷,请你把事情说上一说。”
“是,来的是邵总管与户部掌司带头,守门的见掌司穿着朝服,又带着衙役,开大门迎接,又派人通知了小姐,一群人进来,只说要找个小院子问话,另外提了叶嬷嬷走,文书上说得清清楚楚,让程齐两家都听从掌司发落,没办法,只能让人把传秀院门锁打开,让邵总管及掌司带人进去,其它人老奴不认得,但其中一个以前好像在尚书府上见过,只是时间久了,不知道有没有认错。”
见江嬷嬷有些犹豫,程商说道:“嬷嬷但说无妨。”
“倒有点像谭皇后身边的人,一个叫做黄宜的姊姊,很得谭皇后信任,常常替皇后到府上传话,老奴因此对她有印象,但也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姊姊又瘦了许多,因此是不是本人,倒也不好说。”
程商蹙眉,“葫芦,你们三个丫头跟谢嬷嬷,牛嬷嬷,陪着夫人去房里休息。”
齐瑶正想说什么,程商又安慰她,“你在这里着急也无济于事,我们成亲三年才有这孩子,得为他保重些,听话,去房里躺着。”
讲到孩子,她便不再说了,“那叶嬷嬷……”
“我自然会尽力。”
待齐瑶在一群仆妇簇拥下离开大厅,程商原本的好脸色立即不见了,只不过他背对着门,自然没人看见。
他在紫檀桌边坐下,拿起丫头的奉上的茶喝了一口,“真没想到好好的会有这种事情,瑶儿怕是吓到了……江嬷嬷到齐家也二十几年了吧?”
“二十二年,小姐刚出生,我便到了齐家。”
“听说当初馨州有好多人家,都冲着江嬷嬷是尚书嫡千金的贴身丫头这点,想请嬷嬷到自家家里来教养姑娘。”
“是啊,不过人跟人之间讲求缘分,说实话,尚书府并没有那样好待,嫡小姐脾气可不小,我十四岁成了她的贴身丫头,跟着她出嫁,直到二十四岁,这才让我出府成亲,不过大宅子待久了,我还真不想嫁人,回到馨州,便跟哥哥一家住一起,母亲心疼我这老女儿,哥哥嫂嫂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包括两个侄子都觉得我吃闲饭。
“他们听说曾在官家服侍过的人好找主人家,于是大肆宣传,这才惹得不少人上门,我知道自己不受兄嫂欢迎,自然也是罢了,开出了月银八两银子的条件,这条件一开,上门的人只剩下几家,我挨家挨户看过姑娘,莫小姐,梁小姐,周小姐,去齐小姐的房间看她的时候,四五个月大的娃娃,才伸手去逗弄,她两只胖胖的手一把抓住我,嘴巴吹出个口水泡,可爱得我的心都要化开,心想,就她了。”
“瑶儿一直很敬重江嬷嬷。”
“小姐是个好孩子,我疼爱她,她便对我好——哥哥嫂嫂自从知道我月银八两,亲情就来了,又知道尚书府给的嫁妆银有三百两,更是要我常常回家,母亲生辰时,回家吃了一次饭,两侄子吵起来,问他们吵什么,居然是我将来死了,银钱要给谁,大的说他是老大,应当拿多,小的说平分才对,是啊,是跟我有血缘的,可是面对这种孩子,我真的贴心不起来,倒是小姐,我生辰她年年都记得,年年给我绣小荷包,我们是主仆,但我真心疼这孩子。”
“江嬷嬷既然真心疼爱齐瑶,为何面对掌司带着官衙上门这样的祸事,眼中却带着喜悦之意?”程商说完,脸色即是一沉。
刚刚回到家里,他还以为江嬷嬷毕竟是官户出身,见的阵仗多,所以十分冷静,但后来见她再说起那个叫做黄宜的宫人时,眼中有隐藏不住的光芒。
那种神色他见多了,是打从心里的高兴。
那张大人的堂侄媳妇,张司蝶的堂嫂,不就是尚书府出身的小姐吗?
想到最近一场接一场的风波,金岚茶庄被砸,多少影响了齐家的名声,叶嬷嬷被带到传秀院,说是问话,只怕也是要挨打,都那年纪了,只怕禁不起多少板子,这些若真是相处了二十几年的江嬷嬷间接搞出来的,齐瑶不知道要多伤心,到时就算打死江嬷嬷,也于事无补。
“姑爷说笑了,老奴有什么好喜悦的?”
“嬷嬷看我可像傻子?”程商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若觉得我像傻子,嬷嬷可继续装。”
江嬷嬷一怔,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姑爷放心,老奴是不会害小姐的。”
“我识得你不过这三四年的事情,凭两句话,就要我信你?”
“户部掌司只怕有许多事情要问叶嬷嬷,老奴在官家府上待了十几年,听了很多故事,这便给姑爷说上一个,打发打发时间。”
程商知道这故事肯定有含意,沉着气,听她说什么。
“大户人家,妻妾争斗在所难免,越是有钱,斗得越凶狠,有户人家的老爷,有妻有妾,有子有女,人到中年,偏偏爱上个身分低微的丫头,伺候过后提上姨娘,生了儿子又提了贵妾,过几年想再提为平妻,太太却是不准了,说宅子里跟了他十几年的姨娘多的是,个个听话,也都生有儿子,如此偏宠那贵妾,如何成规矩,她以后要怎么治理后宅,老爷也知道太太为难,这事,便耽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