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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冤的事归大理寺管,可不归为夫管。”

  “可大理寺那两个衙役不仅不让她申冤,还推倒了她。”

  季长欢语带嘲弄,“她要状告的可是陈国舅的儿子,衙役岂会放她进去,给里头的几位大人添麻烦。”

  欧水湄先是一怔,随即意会过来。“相公的意思是,严大人他们不想得罪陈国舅,所以才不让她进去?”

  “若不是出自上头的授意,你想,区区衙役有必要这般驱赶她吗?”他不知道敬王夫妇是怎么教养女儿的,她竟这般天真。

  “适才我看严大人为人处事公正廉明,他岂会因为顾虑陈国舅便不给她申冤的机会?定是外头那两个衙役擅作主张。”

  季长欢低笑出声。“倘若娘子不是敬王之女,不是我季长欢之妻,只是寻常百姓,你瞧严大人断案还会不会如此公正廉明。一般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想得到官员公正廉明的对待,可没那么容易。”他冷笑着再补上一句,“除非你使的钱够多。”

  欧水湄还是无法相信。“若我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刚才严大人就会不问是非对错,直接判我有罪?”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娘子无须惊讶,人人皆有私心,趋炎附势更是人之本性,为了个人利益,徇私枉法者比比皆是,差别只在于贪的多或贪的少。”

  他的话宛如一把锋利的刀,砍杀着她一直以来认定的公理正义。“难道满朝官员就没有一个公正廉明的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这种人凤毛麟角,一百个也不见得能遇到一个,而这样的人,更难以爬上高位。”

  “为什么?”

  “因为他为了守住公正廉明这四个字,必须得罪许多权贵,那些人便不会让他有机会往上爬,说不得还会用手段把他扯下去。”季长欢将官场上残酷的一面告诉她。

  欧水湄惊愕得哑口无言,片刻后,她倏地想起什么,觑着他,呐呐的问道:“那……相公是属于哪一种人?”

  季长欢噙着笑,反问道:“娘子以为呢?”

  她瞠大双眼瞅着他,迟迟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想起他对堂妹见死不救的冷酷,想起他对张氏的求助置之不理,再想起张氏是怎么控诉女儿被他逼得自尽……可是他救人、开办义学、兴建救济院的义举也非作假……

  她越想越糊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是夜,季长欢躺在床榻上,见欧水湄不像往日那般腻缠着他,而是背对着他,他竟有些不习惯。

  她不是故意要冷待他,是因为心里有事,正思索着他今日所说的话。

  她的父王和两位兄长,处事向来公正廉明,就连性子跋扈霸道的二哥也不会仗势欺压百姓,因此她从来不知道这世间竟有这么多不公不义之事,更教她困惑的是,她忽然间有些弄不清楚丈夫究竟是什样的人。

  成亲这段时日他待她很好,但思及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一言一行,她心中的疑窦却越来越深,她越发不了解季长欢究竟是谦和仁善之人,还是虚伪冷酷之人。

  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季长欢探手将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睡颜。他明白她今天的异样因何而起,这也是他刻意为之。

  他有意让她知晓,他并非她以为的那般清高仁善,别对他有太高的期望,否则他怕她期待越高,届时对他的失望会越深。

  他想知道,当她在真正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是否仍会心意不变的对他说——

  你放心,今后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绝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第7章(1)

  翌日一早,送季长欢出门后,欧水湄打发一名下人去打探林菲雨兄长的案子。

  晌午时分,下人回来禀报,“禀夫人,据打探的结果,林家大郎确实没有杀人,杀人的是陈国舅的儿子。事情发生在两个多月前,林大郎与陈国舅的儿子陈逢一伙人上青楼,后来遇到另外几个少爷,他们为了争夺一名艳妓,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陈逢抄起一只酒瓶朝其中一个少爷的脑袋砸下去,把他给当场砸死了,这人的父亲恰好是礼部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陈国舅便把林大郎给推出来当替死鬼。”

  这种事要查清楚其实并不难,因为现场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不久就有人将当晚的情形传了出来,即使事后陈国舅意图拿钱想堵住在场那些人的嘴,却没办法收回已经传出去的话。

  听毕,欧水湄蹙起眉心,林大郎好的不学,偏偏要同陈逢那伙人上青楼,难怪惹祸上身。

  想了想,她吩咐杜嬷嬷道:“咱们回王府一趟。”季长欢不愿插手这事,她只能回去找父王帮忙。

  杜嬷嬷从小照看主子长大,了解她的性子,听她这么一说,明白她这是想做什么,不禁劝道:“夫人,这事与咱们无关,还是别管了吧。”大人都不想管的事,她偏要插手,她担心会惹得大人不快,影响夫妻俩的感情。

  “既然知道这人是无辜的,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判死罪,反倒让真凶逍遥法外。”

  杜嬷嬷仍有所顾虑。“可大人他……”

  “我会同他解释清楚。”

  杜嬷嬷知道主子坚持,再劝无用,只能下去吩咐备车。

  下人很快备妥马车,坐在马车里前往敬王府的途中,欧水湄望向坐在一旁的杜嬷嬷,问出心中的疑惑,“杜嬷嬷,你说,我相公究竟是个温善谦厚之人,还是如二哥所说是个虚伪之人?”

  杜嬷嬷不敢草率回答,思量片刻后,她委婉的回道:“大人才智卓绝,奴婢想,大人的所做所为定有所用意,以奴婢浅薄的见识,着实无法揣度。”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也看不透,不敢妄自议论,想到这儿,她接着又劝道:“夫人也别想太多,只要大人待您好,夫妻之间能互相恩爱敬重才是最重要。”

  她认为,一个女人能够得到丈夫的疼宠,才是比什么都重要。

  “何况您才刚嫁进季府没多久,若想了解大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不用急于一时半刻,往后还有大半辈子呢,正所谓日久见人心。”

  仔细想了想,欧水湄觉得杜嬷嬷说的也有道理。“没错,我和相公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呢,往后多得是时间。”

  杜嬷嬷见主子不再纠结,心下略宽。“无论如何,大人能一直疼着您、宠着您,那才是最要紧的。”她终是比自家主子多活了二、三十年,来到季府这段时日,多少也看得出大人城府甚深,平乐侯批评他虚伪之事未必是假。

  这些日子以来,季长欢确实一直很宠着她,想到这点,欧水湄也不再胡思乱想,抬手掀起车帘一角,望着外头,瞟见一家糕点铺子,她回头朝杜嬷嬷说道:“我记得相公办的救济院就在附近,咱们买些糖果糕点带去给那些孩子们和老人家吃。”

  成亲前,她因恋慕季长欢,为了见他,偷偷跟踪他数次,有几次便暗中跟着他来到他兴办的救济院,那时她没名没分,只能守在外头看着他进去,而今她已是他的妻子,能正大光明的进去探望那些孩子和老人家。

  “是。”杜嫒嬷应了声,拉开前方的隔板,吩咐车夫停车。

  欧水湄下了马车,买了许多甜品糕点。

  前往救济院时,路过一间义学,这间义学也是季长欢所置办,欧水湄望见门外停了顶轿子,认出那是他平素出入所乘坐的轿子,想到轿子在这儿,他可能也在这里,她连忙让车夫停车,想进去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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