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夫人快喘不过气了。」戚行见状,赶忙入房轻拍着他。
「滚开!」周奉言一把挥开他,双眼被恐惧烧得灼热,一瞬间竟认不出来者是谁,直到怀里发出呐呐的声响。
「爷,你怎么了?」
那噙满担忧的嗓音,硬是拉回他快要失控的神智,他生硬地调回目光,瞪着面色苍白的于丫儿。
对,她只是多睡了一会,是他杯弓蛇影,吓惨了自己。
「爷?」
周奉言唇角扯了扯,勉强挤出微弱的笑。「没事。」
「怎会没事,你刚才……」
「戚行,晚膳备好了吗?」他笑问着打断她未竟的话。
「正备着呢。」戚行将惊疑藏起,笑容毫无破绽。
「丫儿,待会一道用膳。」
「好……晚膳?已经这么晚了,我居然可以睡这么久?」
「是啊,睡得好熟。」他笑着,神色有些飘忽。
熟到像是不愿醒,教他心惊胆跳,恐惧好似沿着周身血液在体内窜逃,冷汗早已湿了背脊。
「大概是最近睡得不好吧。」于丫儿瞧戚行和拾藏都已退出房外,索性窝在他的怀里。「爷,今儿个进宫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皇上的身子恢复了不少。」
「那你刚才怎么生气了?」她想问的是,恐惧。
在她记忆中,她从没见过他大声斥责,甚至动气,可是就在刚刚,他几乎失去理智,狂乱的眸色因惧而怒,教她联想到他说过怕失去她。
可是她不过是睡着了,他怎会生出如此大的反应?
「我怎会生气,只是有点恼戚行不识风情。」
「不识风情?」可是戚哥要是不提醒他,她真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是啊,咱们关起房门的闺房乐趣怎能教他们瞧见,早上他们偷窥时,我心底已经有点恼了呢。」
「是吗?」不是她不信他,只是总觉得与事实不符。
心知她半信半疑,他干脆转移话题。「对了,回府前我绕到牙行问过巴律了,巴律说那些铁砂是周将军暂放的,毕竟从民间收取铁砂是他的职责之一,只不过宫中屯放之处满了,所以暂放罢了,就算让寇久瞧见也无妨。」
「是喔。」她想了想,信了,因为确实没有条子可以记帐。不过,她现在想跟他谈的是他的不对劲。
可惜口都还没开,戚行已通报晚膳备妥,得到允许后,让人端膳入门了。于丫儿暂时放下心事,赖在周奉言怀里,非要他喂食不可。
一顿膳食拖了快半个时辰才用毕,但收拾桌面时可快了,不过是眨眼功夫,桌面净空,就连寝房也净空。
于丫儿不禁想,到底是舞姊和双姊想要促成他俩好事,还是他们根本就被爷突生的怒火给吓到?
「在想什么?」
周奉言低柔的耳语吹拂着她的脸,她干脆懒懒地窝在他的怀里。「吃饱了,好像又困了。」
「……又累了吗?」
听出他的试探和警戒,她不禁抬眼望去,有些失笑。「不是,是因为爷不在府里的这几天,我没睡好。」
「怎会没睡好?」
于丫儿想了下,从他怀里坐起,与他面对面。「因为……我……」咳,真是太羞人了,但为了解除他的不安,再丢脸也得说出口。
「嗯?」他几乎是屏息等待下文。
「就……想跟爷圆房。」她几乎快把脸垂到贴在床面上。
「嗄?」周奉言一整个呆住。
「就因为想跟爷圆房,和两位姊姊研究一些事,所以没睡好。」她用余光偷觑着他,瞧他失神得严重,心想着到底要不要再往下说,毕竟这事儿她也没跟两位姊姊讨论过,纯粹是她心底的怀疑。
「研究一些事?」周奉言受到的冲击颇大,犹如鹦鹉学舌,只能一再重复。
「就……春宫图。」话落,她还慢慢地从床底下抓出一捆麻绳。「麻绳。」
「春宫图跟麻绳?」这两样要怎么兜在一块?
「春宫图是舞姊从爷的书房取来的。」她像做错事的娃儿,直拿头顶对着他。「麻绳是双姊准备的。」
周奉言怔怔地看着她好半晌,「你们真是胡闹。」竟连麻绳都取来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嗯,她也这么认为,不过——「会这么做,是因为爷连和我同房都不肯。」
「你明知我——」
「但如今我知道你隐藏的秘密,所以也不是秘密了,那咱们早晚还是要同床共寝的,不是吗?」
「丫儿,我——」
「这些年,我隐隐感觉得到爷不爱亲近我,待我知道了周家的秘密,我想爷应该是为了护我,所以不愿圆房。」所以才会用上麻绳的嘛,可双姊也真是傻的,她哪里绑得了爷呀。
「丫儿既然知道,那……」
「可是爷说有姻缘线了,该不成问题了才是。」说着,她偷偷地贴近他一些,虽说他没将她拉开,但也没抱着她,甚至,她觉得他整个人是僵硬的。
近来真的都是这样啊,只要她突然接近爷,爷就会浑身僵硬。
「正是多事之秋,我想还是缓……」
「爷,那本春宫图上有一种说法,我还没跟姊姊们讨论过。」她突然道。
周奉言差点石化,不敢想象三个丫头窝在一块看春宫图,这话题他招架不了。
「上头说,有一种男人喜欢女人,但是却更喜欢跟男人睡在一块……」她缓缓抬眼,问得小心翼翼。「爷是不是……喜欢冀王爷的身体?」
然后,她瞧见他瞠目结舌,心底不禁发凉。
不会吧,真的是这样?
下一刻,周奉言沉不住气地站起身。
于丫儿直睇着他,不曾见过他如此失措,像是恼了又像是羞涩,想开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整颗心都凉透了。
真的是这样……
「丫儿,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周奉言几乎是用吼的,声响之大教守在外头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预备着里头再有动静不排除开门救人。
「咦?」
「我跟冀王?天啊,你到底是怎么胡兜的!」
不是吗?于丫儿吞吞吐吐地开口,「可是你们会勾肩搭背靠得很近,而、而且我亲眼见过他咬了爷的唇呢。」这事不是空穴来风,她是有凭有据推敲的。
周奉言捧着额,用力地闭了闭眼,近乎咬牙地道:「丫儿,冀王看上的是周呈晔,适巧那段时日他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冀王闹我的罢了,也可以说是拿我出气,恼我不替他说情。」
「真的?」周呈晔周将军……呃,似乎听爷提过冀王颇看重周呈晔,原来是这种看重。
「胡乱看什么春宫图,胡乱瞎扯什么啊!」周奉言真是啼笑皆非,被她激得脑袋都快懵了。
「春宫图也是从爷的书房拿来的,莫怪我这么想。」她幽幽地说着。
很多事情觉在一块,似是而非,能怪她吗?
「我又没看过,那不是我的。」他没好气地道。「你们简直是胡闹。」
「爷没瞧过?」她头垂得更低了。「我看完了……」
周奉言睨她一眼,托着额,彻底无言。
「那……既然东风不欠,为什么爷不跟我……」
周奉言叹了口气,终究决定开诚布公。「丫儿,虽然我换来了姻缘线,但我终究难安,要是圆了房有了子嗣……」
「春宫图里有写……那个……男人就不会有子嗣……」细微声响犹如蚊鸣。
周奉言怔了下,意会后,俊颜慢慢地烧红起来。看得也未免太仔细了……
房里突地静默,两个羞透的人压根不敢偷觑对方一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奉言勉强端起了几分威严,道:「要是避子嗣你不在意,那晚些圆房也无妨,我现在只希望你一切安好,避开任何可能的危险,而且接下来朝中有许多异动,这事就暂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