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湘眼角抽了下。真亏他说得出这种蠢话,这里的人家穷得都快没命了,山贼在这儿出没,是存心饿死自己不成?
要说遇到山贼,至少也得说在东诸城的西南角,而不是在这东南角外,笨蛋!
“是啊,他们运气是背了点,但好在联系上我了,静养个一段时间就不成问题了。”祝湘淡声说着。
刘大娘跟她再搭了几句话,一会刘文耀又端来饭菜,寒暄了几句,才将这对热情的母子给送走。
待人一走,袁穷奇便静静地走到她身旁,开口占她便宜。“表妹,你怎么看得出表哥我身上有伤?”
“伤在脑子,一目了然。”会说遇上山贼,不是脑袋坏了是什么?
袁穷奇微扬起眉,还未开口,一旁齐昱嘉已经毫不客气地拍床大笑,引来祝湘横睨一眼。
袁穷奇凉凉的回头看着齐昱嘉,就见齐昱嘉笑着道:“袁穷奇,棋逢对手啊!”
这次挥军北上,锦衣卫既有安插人手,东厂的手自然也能伸进来,而且安插的还是占了锦衣卫指挥同知一职的田尚宝。田尚宝仗着自己是齐贤的义子,在大军里颐指气使,却三番两次被袁穷奇那张利嘴给刁得应不出半句话,只能涨红脸缩在一旁生暗火。
他以为袁穷奇那张嘴已经够厉害,岂料这个祝湘更是棋高一着,反应奇快无比,字字句句一针见血,明知不该笑的,但他是真的忍不住。
“该用膳了,公子。”袁穷奇皮笑肉不笑地道。
“嗯。”他憋着笑,瞧着两人互动,倒也教他这段养伤的日子好捱了些。
尽管添了一些用品,可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茅屋里,还是显得有些不方便,那两个男人可以一切从简,但她不能,尤其至少要给她火折子,不能让她摸黑诊脉找药材,更得让她可以生火烧点热水擦洗身体,就像现在。
第三章 表妹驾到(2)
“祝大夫——”
“站住,不准开门!”正褪去外衫准备擦澡的祝湘连忙喊着,可也不知道门外的人是不是故意,竟然还是把门给推开——“袁穷奇!”
她尖声喊着,只能赶紧抓起外衫遮住自己,怒眼瞪去,却见他已经快一步退出门外,门也关得死紧。
“袁穷奇,你这个混蛋到底在搞什么?!”她羞恼的骂道。
这里就两间房,这房里就只钉了座床板,连张桌椅都没有,更不可能会有屏风,她都已经出声制止了,他竟然还推门而入!
“祝大夫,抱歉,我家公子人有些不适,所以我才会过来……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他在门外快速的说着。
祝湘心里极恼,但一听见他说齐昱嘉身体不适,连忙飞快地套好衣服,推门走到隔壁房里,张口就问:“怎么了?”
问的同时,她已瞧见齐昱嘉脸色苍白,脸上布满细碎的汗。
“不知道……就突然肚子犯疼得很……”齐昱嘉紧闭着眼,不断地在床上翻动着,像是企图找个好姿势可以祛走些许痛楚。
祝湘上前把了脉,细柳眉微微攒起。“看来是我药下得太重,教你体内的热和寒给撞在一块,我替你弄帖药,让你舒缓舒缓。”
齐昱嘉闻言,微微点着头。
祝湘从竹篓拿出几味药,快步走到屋后,就见袁穷奇已经动手生火。
祝湘冷睨他一眼。“看在是你公子身体不适的分上,这次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我就戳瞎你的眼。”
她已经受够了那些满心色欲的男人,如果袁穷奇也是这一类男人,那么……她会让他一辈子都无法传宗接代!
“好,只要我把该办妥的事都办好了,就算你要戳瞎我的眼,我也没话说。”
祝湘以为他指的是把齐昱嘉安全地送回京城,可还未启口便又听他说:“不过,可能会让你等很久就是。”
等很久?她忖着,听杏花镇往来的商旅提起过,从京城到东诸城,乘坐马车大概要费上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是快马大概只要一半时间,现在只要费上个把月将齐昱嘉的身体调养好,然后避开东厂耳目,他想赶回京城并不会太久。
不过重点是——“你就这么想要被我戳瞎眼?我要的是你别再犯,要进我的房之前一定要敲门,等到我答允了,你才能入内。”
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她特别叮嘱,是他该知道的基本礼仪。
“记住了,表妹。”
“不要叫我表妹。”
“总得要叫惯,否则要是在刘大娘面前露了馅,岂不是要坏了你的清白?”
“最好是如此。”她悻悻然地将药材洗净搁进壶里,回房前瞪了他一眼。“熬个三刻钟就成了,弄好了就让他喝下,如果再有问题再来唤我。”
“麻烦你了。”
“偶尔也会说人话嘛,表哥。”她哼了声。
袁穷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浮现淡淡笑意。
真是个怪丫头,尖牙利齿得很,但却又不教人真的恼怒,更有趣的是她方才明明就动了怒,可一听睿王不适,却又立刻赶来……说到底,倒是个性情挺不错的怪丫头。
祝湘哪里管他在想什么,回房擦澡后,确定没有什么声响便上床睡觉。
现在的她,不需要锦衣玉食,裘衾丝被,不管到哪里她都能安身立命,粗茶淡饭一样度日。
在床上翻了会,确定隔壁再无声响,确定齐昱嘉没有其他状况,她便放心地入睡。
翌日,天未亮,她便已经起身梳洗。
本要到隔壁替齐昱嘉把脉确定病况,但想了下,也许他们尚未醒,她便转了个方向走到屋后,却听到有细微的声响,像是在劈柴。
循着声音来源,她往屋后的林间走去,在林叶隙缝中瞧见袁穷奇正在砍树。
他扬起手中的斧头,朝树干连劈了两下,约莫三、四丈高的桃心花木应声倒下,而他立刻托住树干,再缓缓地搁置在地上,像是怕引起太大的声响。
她站在一旁观察着,就见他动作俐落地将细枝劈除,而后站在树干旁思索一下,便开始动手将树给分段劈开,像是准备制作什么。
祝湘想了下,朝他走去,启口唤着,“袁穷奇。”
然而背对着她的袁穷奇却是充耳不闻,像是太过专注在手上的工作,她也不以为意,待走近剩几步距离时,又唤了一次,他却依旧没有反应,她不禁微恼地想要轻拍他的肩,就在她快要碰到他时,他握着斧头的手突地反手劈来,吓得她尖叫出声,双眼不禁紧闭着——
“是你?”
祝湘听见他的声嗓才缓缓张眼,发觉自己几乎逼出一身冷汗,而他手中的斧头已经紧握垂放身侧。
“你在搞什么,故意吓人吗?”叫他也不应,一走近就拿斧头招呼她……吓人也不是这种吓法。
“表妹,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随便走到练武者的背后,这样很危险。”那会是一种自然的身体反应,要不是他动作够快挡下,她真是要莫名其妙地死在他的斧头之下了。
“我有叫你,是你不踩我。”她知道他是武人,会有武人戒备的习惯,可她明明有先出声。
袁穷奇眸色微黯。“抱歉,是我没听见。”
“专注工作是好事,但你好歹也要提高警觉。”确定他不是故意吓人,她的脸色稍霁,蹲在被他劈成数块的木柴边问着,“你这是要做什么?”
“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我打算做几张桌椅,这么一来大伙一道用膳也方便多了。”袁穷奇将斧头搁到一旁,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匕,开始雕着榫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