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湘想起昨儿个用膳的状况,小厅里本来有两把椅子的,可是一把的椅脚早就坏了,所以昨儿个用膳时,是齐昱嘉坐在床上,她坐在椅上,袁穷奇只能站在桌边。这种情况教她想要邀刘家人一道用膳都开不了口。
倒没想到他心细如发,知道要改善这问题,但更教人意外的是——“你真的会做桌椅吗?”曾几何时锦衣卫连木匠的活儿都学会了。
“我义父会做,以往看他做过,所以就跟着学了。”
“你义父会做?”她没想到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郭庭邵竟连这种粗活都会。
袁穷奇不禁微扬起眉。“这是很让人意外的事?”瞧她一脸意外,仿佛她识得他义父……那口吻甚至让人觉得他有义父是天经地义的事。
祝湘楞了下,惊觉自己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嗯……随口问问罢了,因为我的父亲是个手极不巧的人。”她斟酌着字眼,不愿问得太深入。
尽管她不认为袁穷奇会察觉自己是谁,但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
“喔,那令尊现在……”
“我父亲去年去世了。”
“抱歉,提到让你不开心的事。”
她摇了摇头。“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必经之路,谁都得要走一遭,父亲能少点病痛,已是极好。”说着,她站起身。“不跟你聊了,我先回屋,省得待会刘大娘端早膳来找不到人。”
袁穷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觉得她的走姿非常秀雅,俨然就像是京城里名门千金的走姿。这点极为古怪,只因京城里的名门千金都是出自秀女坊教导,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致的礼仪,可这边境地带的姑娘家怎会有如此极具风雅的走姿?回想她昨儿个用膳的动作,也是秀气娴淑得紧,直教他想不透。
更别提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恬静气质,教他忍不住地想亲近她,每每将她逗毛,见她横眉竖眼不客气地开骂,他竟有种莫名的喜悦。
简直就像是……病了。
袁穷奇真是教她开了眼界!
他不但会做桌椅,还甚至用拼凑的方式帮她做了一座简易的屏风。
尽管屏风没有任何雕饰,但是做工极为精细,磨去了所有利角,最厉害的是,竟是用榫接的方式拼装的。
而且不只如此,他做了一张大方桌,还做了数把椅子,甚至送了三把到刘家去,做足了敦亲睦邻的功夫。
刘大娘收到椅子,送膳食来时,笑得眉飞色舞,直在她面前夸袁穷奇真是心细手巧,频问袁穷奇有婚配了没,想替他作媒呢。
她尴尬地只能傻笑,一点都不意外刘大娘误将袁穷奇当成了木匠。
可问题是,人家可是锦衣卫的千户长,这出身边境地带的姑娘哪里配得起他,再者她也不知道他家中到底有无妻妾。
见她一脸傻笑,刘大娘干脆直接找袁穷奇问,而袁穷奇的回答是——“我已经有婚配了。”
“啊,那倒也是,袁公子斯文俊白又有一身好手艺,家中自会安排亲事。”刘大娘轻叹着,对这答复不意外,就觉得可惜。临走前,像是想到什么,又突地回头道:“对了,祝姑娘,明儿个咱们和小风村几个猎户要一道上山猎捕,趁着入冬之前一起围猎,否则这个冬天就不好过了。”
“刘老伯不会去吧,他的脚虽能走动,但走山路对他的脚太伤了。”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可就因为他不能去,所以我得代替他去,否则少了人手,一些事做起来就不方便。”
“喔……那你得要小心点。”她知道猎户的妻子多少有些本事,不纯粹是待在家里打理家务而已。
“放心吧,这么点小事,从年轻时就做惯了,只是如此一来,明儿个我就没法子送膳食过来了,这午膳和晚膳你得要打理一下,应该不成问题吧?”
“……嗄?”
对喔,刘大娘不在,膳食自然就没着落……那明天的膳食……她攒眉忖着,眼角余光瞥见袁穷奇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瞅着自己,不禁微恼的瞪去。
不过是弄几样菜而已,有那么难吗?
难不倒她的!
第四章 凶兽穷奇(1)
想是这么想,但当翌日正午,祝湘站在后屋的灶口前,看着几乎样样俱全的锅碗瓢盆,看着一旁已经洗净切好的菜,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她不断回想祝涓做菜时的顺序,可是她进厨房的机会实在太少,着实想不起来祝涓到底是怎么做菜的。
“需要帮忙吗,表妹。”
袁穷奇带着逗人的哂笑声在耳边响起,她没好气地横眼瞪去,立刻生了火,站在灶前,抓起锅铲,掂算着菜下锅的时机,然后抓着菜往锅里一丢,锅子里随即爆开阵阵爆跳声,吓得她倒退两步,紧握着锅铲,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不用翻吗?”袁穷奇虚心请教着。
翻?祝湘瞪着锅子,她也很想翻,可好歹等这阵爆声缓些再翻吧!
“你有下油吗?”袁穷奇在旁观察了会,突地脱口问着。
“要下油吗?”
“今儿个早上刘大娘拿早膳来时,有拿了一小壶油,不就搁在那儿?”他指着灶台上的位置。
她横眼望去,再看向锅里的菜。“不用油也可以吃。”她嘴硬地强调着。
她不记得祝涓做菜时有无放油,但不食油也可以的,不是吗?
待爆跳声小了些,她开始翻菜,可是菜叶竟然沾粘在锅底,教她翻不动,只能用锅铲耙着锅底,硬是把菜给耙进盘里。
“……那调味呢?”袁穷奇瞪着她手中那盘毫无香气,甚至碎中带焦的菜。
祝湘怔了下,再一次嘴硬地道:“不加调味更能尝出菜的甘甜。”
袁穷奇扬了扬眉,对于她的论调没有意见,基本上他对吃食并不注重,只要能填饱肚子就不成问题,不过——
“你现在在做什么?”
“煮蛋。”她微恼的瞪去。
到底是他看不出来,还是故意拐弯损她?
“……不需要水吗?”袁穷奇十分狐疑地瞪着锅底的三颗蛋。
虽然他没下过厨,更无机会欣赏旁人下厨,但他总觉得蛋不是这么个煮法。
“为什么要水?”她反问,怀疑他是故意动摇她的自信。
她记得这蛋是煮好再剥壳的,除了这么煮,还能怎么煮?
“嗯……我只是觉得……”
话未尽,啪的一声,锅底的蛋爆开来,他眼明手快地将她拉到一旁,弹飞的蛋壳伴随着未熟的蛋汁往他身上溅来。
然而,逃过一关尚有一关,其余两颗蛋跟着爆裂,蛋壳爆飞,袁穷奇只能拉着她退得更远。
两人静默无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爆跳结束之后,开始传来焦味。
“我觉得应该要用水才是。”袁穷奇抢过她手中的锅铲,快手把锅底剩余的蛋壳拨出,再将剩余糊成一团的焦蛋盛到盘里。
祝湘羞恼得再也无法嘴硬,只能站在原地不发一语。
“对了,你淘米了没?”他回头问着。
“淘米?”
袁穷奇瞪着她半晌。“没有淘米,怎么煮粥?”
“……我忘了要煮粥。”光是想着要怎么做菜就让她打从昨天开始心神不宁了,她哪里还记得煮粥这一回事?
“你……”袁穷奇闭了闭眼,真的怀疑她不知道是打哪来的千金大小姐,竟连淘米都不知道。
就算她从小学医好了,但不该连基本的厨艺都没有吧!她好歹是个姑娘家,母亲总会教导一些不是?
祝湘赶忙从米缸里舀米洗着,却不知道要洗多久才算干净,所以干脆用力地搓着米,一遍又一遍地洗,直到水干净无比,才将米倒进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