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瞒她,余敏知道所有的计划,知道开战的前五天不叫打仗,叫作劫掠,而退到汾河后,就要正式开打了。
虽然璟睿和吕襄译把战争说得很容易,他们举了一堆能够胜利的理由,但有件事谁都无法否认,即使他们占地主队优势,即使他们有粮有米有军备,即使那四州幅员广阔,可以分散金人军队,但是金人马背上的功力,是大齐军队拍马也追不上的。
使心眼、耍计谋,大齐略胜一筹,但面对面、硬打硬,大齐占不到便宜。
所以余敏还是很担心呐。
吃过饭,她坐在院子里,又想起往年的大年夜。
那时,满屋子都不是她的正经亲戚,但堂哥堂姊、表弟表妹,大家都对她很有诚意,她很清楚,那是因为哥的关系。
哥现在过得好吗?还会想念她吗?有没有和莫医生结婚了?这次的过年有没有人陪着他?
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想爸爸、想妈妈,也想……亲生爸爸。
她记得,每逢过年,亲爸爸都会提早来看自己,给她一个大红包,在她耳边说:“Emily,你要记得,爸虽然不在你身边,但一样爱你。”
他不是个好丈夫,但他是好爸爸。
自己对哥哥的爱情,她只跟亲爸爸说过。
亲爸爸支持她勇敢追求,她只能苦笑,无法回应。
承认爱上哥哥,继父会痛苦,妈妈会深感罪恶,而哥……一定会对她义无反顾,可是爱上她,是飞蛾扑火啊,她怎么舍得他烧毁羽翼?
闭上眼睛,余敏合掌默祷,但愿在二十一世纪的亲人都幸福愉快。
再张眼,发现下雪了,雪下得很大,才一会儿功夫,下午刚扫净的院子又是一片雪白。
她折下一段梅枝,一面走路、一面写字,写余敏、写韩璟睿,写他们带着淡淡遗憾的爱情。
不知道写了多久,爆炸声响起,她抬头,看见夜空中璀灿的烟火,是皇宫里施放的烟火吗?
爷在宫里,一定看得很清楚。
余敏跑进屋里搬凳子,她打算把凳子摆在院子中央,站上去,认真看一回烟火。
可是她搬出凳子时,笑了,她看着那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怎么会回来呢?宫里哪会这么早放人,他可是心腹爱将呢,更何况……还有个钰清公主……
“看不到烟火?”璟睿问。
“嗯,个子太矮。”她笑着比比自己的头。
他一把勾住她的腰,倏地一窜,飞上屋顶。
他扶着她,稳稳坐好,问:“看清楚了吗?”
“清楚了。”
坐这么高,离烟火更近、离月亮更近、离新雪更近,也离他……更近。
拉开大氅,他把她包进怀里,像袋鼠妈妈那样,用温暖圈住小宝宝。他的呼吸声在她耳际间,只是增添了一点点的温暖,但她脸红了、气喘了、心跳加快了。
“小鱼。”
“嗯?”
“等打完仗回来,嫁给爷好吗?”
嫁?她想起齐钰清,想起这位公主赤裸裸的敌意,可以嫁吗?不行的吧,在这个君主时代,一切都是皇帝老子说了算。
见她不应,璟睿缓缓吐口气,低声说:“没关系的。”
没关系?什么意思?
余敏没听懂,转头看他,这一转,两人的嘴唇在一瞬间贴上、分离。
顿时,两人都红了耳根子,余敏低下头,慌得不知所措,她轻咬下唇,好不容易才把话挤出来——
“爷说什么没关系?”
“就算分不清楚我是爷还是哥,就算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爷还是哥的影子,都没有关系。”
他喜欢她就好,他疼她就好,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余敏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不过,淡淡的甜渗进心底,暖暖的、温温的,让人舍不得不去品味的感觉……
爷不在乎呢,他只想她留下,真有这么喜欢她吗?
“爷……”她感动到不知该怎么说话。
“回答我,嫁给爷,好不好?”他眸中深情盎然,语气宠溺而挚意。
可以嫁吗?不可以吧,前辈子阻碍她和哥的是健康,这辈子阻碍她和爷的是君权,他们是无法顺利的。
“为什么不说话?”璟睿追问。
余敏笑了,低着头,贴在他颈间,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这个意思是……好?浓浓的眉不由自主翘高。
“因为太幸福了,幸福到不知该说什么好。”余敏轻叹。
“这样就太幸福?要求真少,爷发誓,成亲之后会让小鱼比现在更幸福一百倍。”
“爷,就算小鱼不嫁给爷也没关系,小鱼会一直留在爷身边,照顾爷、陪伴爷、心疼爷。”
要不是因为生命就到了终点,她愿意的,愿意一直当哥的妹妹,陪伴他共赏人生中每个好风景;那么现在,她也愿意一直当爷的小奴婢,陪伴爷度过每个春夏秋冬。
她的答案让他生气了。“为什么不嫁?”
“爷是皇帝眼中的能臣,小鱼不过是个丫头,这样的身分,不配。”
她没提齐钰清,不想当小人,如果早晚有一天他必须面对皇帝的赐婚,她不希望他带着成见。
“配不配我说了算,你只要答应嫁给我。”
穿越一遭,她遇见和哥一样的男人,她发誓待他好,发誓对他尽心尽力,她不愿意他有一丁点的为难,她很清楚,在婚姻上头,他说了,不会算。
不过他的眼睛好亮,他的五官很生动,他诚挚的表情教人怦然心动,无法拒绝啊,但也不愿意对他说谎,怎么办?
于是她转过脸,对着他笑,笑得甜蜜、笑得幸福围绕,她勾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唇送上。
很久了,她一直想这么做,想把初吻送给哥,只可惜机会不站在她这边,现在梦想成真……
是爷说的,没关系,不管他是爷还是哥的影子都没关系。
于是先是轻轻一触,再是浅浅吮吻,然而她的吻挑起战火,激得他胸中战鼓咚咚响起,他接手了,捧起她的脸,紧紧地封住她的唇。
月光、烟火、漫天大雪,他们在大年夜里,见证了彼此的心意……
战事照皇帝与璟睿的计划进行着,截至目前为止,已经过了三个月,情况比想象中更顺利些。
不败将军在开战之际“旧伤复发”,一路败退,大齐二十万大军不得不渡河,退至汾河以东,凉州、衮州、湘州、冀州四州落入金人之手。
这是明面上的消息。
而实际上,璟睿领着二十万大军狠狠地刮了层地皮,把四州的百姓与粮食平安送至汾河以东,那些早先时候从四州被调至汾河以东的“卧底官员”,早就备好屋宅迎接这群难民,因此百姓们并没有吃太多苦头。
难民安置好后,官员们便开始造册、分派工作,将皇帝计议多年的大型建设一一建起。
这些建设让汾河以东的州县繁荣了数十年,而当难民回到凉州、衮州、湘州、冀州之后,有了充足经验的官员们也领着旗下百姓,仿效河东建设,在皇帝晚年时大齐国势达到鼎盛。
此为后话。
璟睿忙,吕襄译也没闲下来,他与漕帮帮主合力将金银财宝以及皇上极想要到手的罪证,由汾河南下,一路护送进京。
有了这些好东西在手,文王、礼王、尚王、勤王还能不下台?
琳琅满目的罪证贴在城门上,百姓进进出出,就算不认得字,光听那些读书人的议论,也明白那几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听明皇上的暗示,吕襄译开始在暗中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