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名为宋繁的墨宝字帖在两年前窜起,直到这一年来在黑市里已经叫价千两,但有钱想要买还买不到。
“就是因为你要献给皇上,所以我才不想给。”李若凡撇了撇嘴道:“当初你要是直接告诉我,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嘿,你这怪家伙,你当初用原名写字帖,为的不就是要昭告天下,就算宋家把你除籍,你也能将宋繁之名扬名天下,甚至可以将名字传进宫中,好让朝中知晓宋家人如何欺你。”宋绰敢说,这肯定是李若凡当初写字帖的原意。“如今得皇上青睐,你又有什么好拿乔的?”
李若凡不置一词,静静地喝他的茶。
宋绰说得没错,他当初是这么想的。只要宋繁的名字名闻遐迩,引起众人注意,朝中人必会追查宋繁的底细,便会得知宋繁是个被宋家除籍的庶子,是宋家毁了如此文才过人的才子。
但,如今他却不作此想,因为他找到更有趣的乐子了。
“要不,我帮你想个法子恢复原姓,哪天你大哥要是有个万一,爵位会在落在你手上,二房连想都不用想。”
李若凡听完,眼神忍不住地鄙夷了起来。
宋绰眼角抽了两下,像是下定决心地喊价。“不然这样吧,再跟你说个小道消息,你赶紧把字帖给我。”时候不早,他没时间再耗下去,只能拿消息换字帖了。
“说呀。”他懒声说着。
“都察院追查四王爷,却私下查到了江家曾经和四王爷过从甚密,这事你回去跟侯爷说一声。”要知道宋綦娶了江家嫡女,哪天江家要是与谋逆有关,那么宋綦恐怕也会被牵连在内,他讲义气,把第一手消息递出了。
“喔?”
“字帖。”快,天色都黑了,他混得够久了。
李若凡想了下,问:“我问你,七王爷伤势恢复得如何?”
宋绰虽面带不耐,也只能耐着性子道:“还挺不错的,两天前皇上宣了他入宫,我瞧他气色不错,走起路来如龙潜行,伤势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李若凡垂眼忖了下,朝他勾了勾。“我也跟你说个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
“宋洁和六王爷走得很近。”
宋绰脑袋转得很快。“你的意思是说豫国公是六王爷一派?”谁都知道宋洁在朝中行事向来是听岳丈的,要是岳丈没吭声,宋洁可是一步都不敢走。换句话说,豫国公表面上和二王爷走得近,实际上支持的却是六王爷。
“一个右都御史只能想到这里?”李若凡忍不住叹气了,摇头起身离去。
“不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关联性,瞥见他走出亭外,宋绰赶紧追出去。
“喂,字帖还没给我,你想上哪去?!”
李若凡一回府,万分受宠若惊,只因他一进门,似锦便主动挽着他的手。
“三爷,真的跟你说的一样,洪嬷嬷很仔细地听我说呢,可听完之后,她就推说有事要忙先走了。”因为和他的猜测是相近的,她迫不及待等他回来讨论这个奇特现象。
李若凡轻漾着笑意。“那是正常,因为这可是她斗楚嬷嬷的大好机会。”
似锦眨了眨眼,随即意会过来。“原来是这样……可是这样对我没帮助,对丫鬟们更没有帮助。”入冬了,要是连件薄袄都没有,日子到底要怎么过。
李若凡愣了下。“怎会对你没帮助?往后你在府里就多了一分力,至少洪嬷嬷多少会倚重你一点。”
似锦闻言,放开他的手。“三爷,你搞错了,我要的不是谁对我倚重,而是让丫鬟可以入冬添暖。”她不是那种看别人斗得你死我活,会在一旁鼓掌叫好的人,她要的是实质上的作为,两个嬷嬷就算斗得两败俱伤,她也不会开心。
李若凡垂着眼,低声道:“先站稳脚步才重要,那些个丫鬟不过是丫鬟,不需要放在心上。”
似锦皱起秀眉。“三爷,我也是个丫鬟。”
“你并非奴籍。”
“三爷的意思是说,如果今儿个我入了奴籍,三爷是不会娶我的?”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失望。
“我是迎娶之后,才知道你不是奴籍。”
“既然三爷娶妻不在意家世,那就代表三爷和寻常的爷儿不同,不会真把丫鬟视为下等人才是,又怎会要我不睬那些丫鬟呢?”
“你说错了,因为是你,我才不介意家世。”哪怕凭他现在的身分也挑不了什么象样的对象,可他心高气傲,入不了眼的,身分再矜贵也不愿接受。
似锦怔了下,这话意仿佛他多在意她,在意到不管她是什么身家背景都不在乎,这是……喜欢她吗?
李若凡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怔愕住。
他竟是如此想的?他疑惑,却不怀疑这脱口而出的话,只因愈未经思考的话语,愈接近真心。
第八章 两个女人的战争(1)
两人视线交缠着,教似锦莫名地羞涩了起来,有些尴尬和不自在,她随手往床边的架上一指,转移话题。
“那儿有卷字轴,我打开一瞧,那字写得真好,是三爷写的?”
“你以为在我房里找着的就是我写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写的字。”那卷字帖是他回宋府时写的,并未落款,纯粹写心境的。
“欸……可是那字迹虽是行书却又带点草书的张狂,我还是认为是三爷写的。”似锦走到架前将字轴打开。
“为何?”
“我学画,对字也有点研究,有人说从画与字看人是最准的,三爷是个内外不一的人,虽爱笑却淡漠,虽有礼却傲慢。”话一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舌头,暗恼自己说得太多。
她是不是有点太白目了?下次说话非得经过大脑不可!
李若凡怔怔地看着她,哑声问:“你瞧,这上头写的是什么意思?”
“莫道不依然……”庆幸他没追究她的白目,她赶紧把心思摆在这字帖上。说真的,她对文言文的研究不多,“要我解释,应该是别说不留恋之类的吧。”
话落,她随即被从背后熊抱住,吓得她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他呼出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耳间颈项,教她浑身都发烫,猜想他恶习发作又要欺负她,但等了好一会,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似锦垂着脸,方才他们之间的气氛还不错啊,难道因为她太白目说了那些话,让他感觉受伤了吗?看来她应该跟他道歉才是……正忖着,后颈突然有抹被舔过的感觉,吓得她放声尖叫,下一刻却被他搂得更紧,耳边听见的是他的大笑声。
这个人……气死她了!
“你要不要吃饭啦!”她不想吃冷饭,他也不要一直抱着她,拿她充当人形暖炉!
“我想吃你。”他笑意未歇,在她耳边沙哑低喃着。
似锦的心都快要窜到喉头了,她没有回头的勇气,也没有充耳不闻的魄力,她直瞪着前方,想不出可以转移他心思的完美话题。
别人说话那么简单,睁眼都能说瞎话,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为什么她除了呆滞就是呆滞?
“似锦,我很感谢二夫人。”他突道。
“嗄?为什么?”这天底下可以感谢的人太多了,为什么要感谢那么刁蛮任性,以欺负下人为乐的人?
“因为她让我提早将你迎娶进门。”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抱着她,让他闭上眼前可以亲吻她,在他一张眼时就能看见她。
原来,他在意的不只是他俩相似的处境,他看见的不只是一个美貌的倔强姑娘,他想得到的不只是她那一手好画,这些充其量不过是他接近她的借口,说穿了,他就是想要她,而他身边的人却早在他察觉之前发现。